在罗纳德和威廉坐在走道里，唠着哪家店有技术的时候，木楼梯再度响起吱呀声。
威廉的脸色再度紧绷起来，罗纳德却摆了摆手。
“我是来帮忙的。”扎卡里沿着楼梯走下来。小子们正打算清理现场。
“能让我带他走吗？”他指着烟头儿的身子。威廉眉头拧紧，动了动，没说出话，罗纳德抢先拍拍他的肩：“相信我们老大吧。”
威廉沉默少许，无声地点了点头。
扎卡里和烟头儿的身形瞬间消失，让威廉瞪大了眼睛，过了十来分钟，扎卡里才抱着烟头儿回来——
但面色苍白的烟头儿胸膛平和地起伏起来了——威廉慌乱上前……有体温、有鼻息、有脉搏……他现在活着，而刚刚分明已经……那幅惨状，疤瘌城压根没有能复活他的人。
“您是怎……不。”
威廉郑重地单膝跪地，“向尊敬的来客奉以最高的谢意。”
小子们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这次只是个巧合，灵魂的归属不一样，她复活起来很困难。不要觉得还有下一次。”扎卡里将烟头儿交到威廉怀里，那大男人的表情极度动容，缓了缓神，才开口道：“尽管如此，还是谢谢您。”
“这么严肃干嘛。”
扎卡里拍了拍手，“你们要是忙着跟卡文迪许家拼击剑，我点的单可不就吹了。”
“有空请我吃点好的。”扎卡里对威廉说，“不是羊奶酪面那种小吃，是正经的能吃的东西。”
“……请容我们忙完这阵，定不会让客人扫兴。”
——
与查斯擦肩而过了。
扎卡里抛着一枚硬币，走在回旅馆的路上。
那兰特尼茨家的小伙子口风挺严实。可惜只要他坐在自己的面前，信息差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
……可惜他掌握的情报与事实相差甚远，“新神”的情报更是漠不关心……卡文迪许家那位应该知道的更多。
布姆赞王国，这个贫弱的王国，冒险者的等级都不是很高，能获得基础的冒险者等级，也就是1级，就已经是许多城镇杰出的冒险者了。暮光港口、疤瘌城的许多守卫，甚至连战士的等级都没能取得。
初遇布莱顿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就不过两三级，已经是附近声名显赫的冒险者。
到了五六级，就差不多是全国知名的大人物——除了极少数特例，这种级别的人一定都经历过赫赫有名的大战或冒险……
那位青杜鹃骑士大概是5级战士，放在布姆赞，已经是王城之外鲜有敌手的人物了——但从罗纳德的描述来看，那位查斯是7级战士。
这很奇怪。即使卡文迪许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族……但这人并未作为战士而闻名——大多时候，查斯只作为“卡文迪许的猎犬”活动，把卡文迪许摘了，他便不剩什么能说的事迹。
他是如何积攒起这么庞大的冒险经验的？那种笔锋作战，或书海里扒蛛丝，是无法让职业知识进步的——法师除外。
“格雷森你可真是坏心眼。”
一推开门，爱莉希雅就朝他说。
扎卡里合上门，装作没听见。
“你是可以提前救下那孩子的吧？”她笑着说，“我也理解啦，晚点去能卖个更大的人情。不过因此错过了你想查的家伙，就纯属活该了。”
“有只蚊子在叫。”扎卡里把一本书压在她身上，直接把她压在书桌上动弹不得。
“干嘛！我又没说错！”
“还有力气叫？”扎卡里又加了一本，这下爱莉希雅彻底趴住不吱声了。
她是没说错，要是早知道查斯是7级战士，扎卡里一定会去早一些——但兰特尼茨家的小伙只认为那个老头是3级的“普通战士”……
情报是错的……或者说，那查斯连盟友也瞒着。
扎卡里这才注意到今夜的月光格外的亮。格雷森以前追随的是新月女神——与这片大陆最广泛的信仰不同，他们信仰的是太阳之神——据说满月的时候，新月女神的庇护会减弱。
“不对……”
扎卡里扫了一眼桌上的日历，“……今天是新月的日子才是。”
“你糊涂了吧……？”
奄奄一息的爱莉希雅声若游蚊，“今天就是满月的日子啊。”
“……你瞎了吧？”
“人类的天文历法……可烂到骨子里了。”
“你要是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写本着作赚钱？”
“我才不要咧，上次写书的那位已经被架火煮熟了。”
——
跑路吧。
旅店里，青蔷薇的骑士脱下铠甲，光着身子，泡着澡，发着呆。
屠龙勇士不能死。
那可是个“死”命令。
但要是酒馆里那家伙没说谎，屠龙勇士现在已经化成灰了。偏偏还是那个满是孜然、八角和胡椒粉的城市——那个时候的味道也许还挺诱人。
过程不重要，起因不重要，结果才是唯一重要的，老太婆念叨了无数遍。
但是不管那烤肉多么诱人，老太婆一定都会把他的头给剁下来，家里那些猎狗一定也会觉得他的肉很诱人。
只有两条活路，一条是把青杜鹃的盔甲弃了，就这么远走高飞……可是北国的口音很难逃脱家族的搜捕……就算能逃掉，也离现在这种饭饱酒足的滋润日子差远了。他很有自知之明，菜鸡如他，靠自己是很难活好的。
另一条是仰仗卡文迪许家。
屠龙勇士不能死，对卡文迪许家来说，这句话的分量更重得多，青杜鹃只是想飞到更高处，而独角鹿是想吃肉。
屠龙勇士是他们追逐了许久的泡影，若独角鹿一脚踩空，也许会带着整个王国落到竹刺陷阱里——
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创建”一个美好的梦境。
怪了，仆人早就说那老头和城主谈妥了……怎么这么晚都没有回来。总不是老当益壮，在外面厮混着呢吧？
舟车劳顿，他可是折腾了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看这天色，他至少折腾了两个时辰了吧？
圆月？骑士皱起眉头，我记错了么？昨天不还是小弯月吗？
——
在青蔷薇骑士和扎卡里各自沉思的时候——
“大事！大事！”
楼下有人扯着嗓子拼命叫起来，
“屠龙勇士来了！屠龙勇士，乔纳森·冯·卡文迪许大人来我们城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