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史塔克匆匆推开议会厅大门的时候，情报大臣瓦里斯伯爵，财政大臣小指头，大学士派席尔已稍显局促地坐好，他看见坐在国王席上的乔佛里··拜拉席恩，脚步都不由得慢了一些。乔佛里比自己的几个孩子年纪要小，但身高倒是比他们大一些。
可惜乔佛里并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魅力——他坐在椅子上，若没有头上的皇冠和屁股下的椅子，不过是个真正的孩童。
当艾德向他背后的王后瑟曦的时候，那肤白貌美的女人挑了挑眉：“怎么了？史塔克大人，请尽快就座。”
“国事要谈，请无关人士出去。”艾德对她说。
“我是乔佛里的监护人，理应有资格旁听。”瑟曦优雅一笑以回应。
“请您出去。首相才是代行国事的职位，而不是‘母亲’或者‘皇后’。”艾德站在她面前。
“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么？史坦尼斯的黑鸦此刻也在七国的领土上乱飞。国王之手阁下，您是觉得这些废话对剿灭叛党有帮助么？”
“那您是觉得乔佛里陛下一个人处理不了这些么？”
艾德寸步不让。
“行了行了，母亲，请您回去吧。”坐在国王椅子上的乔佛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瑟曦向他看了一眼，又向艾德看看，微微一笑，走出了会议室。
御前会议本应有六人参与，可其中两位与今日议题有着极度紧密的联系，不可能参与。
于是便只剩了他们四人。
“所以，瓦里斯阁下，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艾德坐在乔佛里身边。
“三天前，史坦尼斯·拜拉席恩，龙石岛公爵向全境领主派出黑鸦送信，宣称自己才是正统的继承人，请求领主们的支持，而蓝礼·拜拉席恩，风息堡公爵，亦在逃往高庭后，宣称自己是王国的合法继承人。”
瓦里斯说道。
信鸦甚至送到了临冬城，艾德甚至也知道那信的内容。
这位乔佛里的叔叔声称乔佛里并非劳勃·拜拉席恩的亲生骨肉，而是一位私生子，而前国王之手便是查明了这一切所以惨遭毒死。如此一来，现存的两位拜拉席恩，龙石岛的史坦尼斯、风息堡的蓝礼，便齐齐自立为王。
劳勃此番北上，本就是因前国王之手的死而请他南下就任，查清老首相的死因本该是艾德的近期任务之一，可劳勃的死实在带来了太多麻烦，这下麻烦可只增不减了。
“所以呢？那就派兵剿灭他们嘛。”乔佛里耸着肩说道。
“陛下，没那么轻松。”艾德看了他一眼，说完，向瓦里斯继续问道，“现在他们兵力如何？”
“史坦尼斯仍在招募部队，您知道的，龙石岛地理位置不佳，史坦尼斯目前拥有的陆军不到五千，海军倒是有万余名。”说到这里，瓦里斯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蓝礼么……自宣布称王以来，风息堡诸多领主已响应了他的号召，目前恐怕已有四万余人，而且还在增加。”
“君临城的守军有多少？”
“四千余。”
“……多少？”艾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千余，史塔克大人。”小指头开了口，“守军的吃喝拉撒可都指望着咱的国库哪。”
“……我们的国库应该还有不少余钱才是？”
“喔，那倒是不少。”小指头听了一笑，“只是大人您可别被吓着，我们的国库余额是带了负的，负六百万金龙。其中欠兰尼斯特家三百来万，提利尔大人、铁金库、商会、教会，加起来还有三百来万呢。”
艾德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他这辈子少数希望是自己耳朵不好使的时刻之一：“你说我们的国库负债超过了六百万金龙？可伊里斯·坦格利安留下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小指头耸耸肩：“十五年咧。就这样了。”
这可不是什么一笔带过、一笑了之的事情，这般挥霍无度一定是受到过前首相的劝谏的……这么看来，劳勃显然是没有听。
“好了好了，向我外公借钱不就好了么？”乔佛里不耐烦地说。
他的话让艾德心中一刺。
乔佛里说的外公当然就是泰温·兰尼斯特，如今兰尼斯特的大领主，詹姆和瑟曦的父亲……如今国王有兰尼斯特的血统，国库用着兰尼斯特的钱，御林铁卫有兰尼斯特的人，这次平叛，多半还要向兰尼斯特借兵……
不如直接在铁王座上刻你们的怒吼雄狮好了——
艾德被心中冒出的这一个念头吓了一跳。在三天前，他可绝不会打心底里冒出这个念头。
——“噢，那可不好说。真作假，假作真，可是简单得很，比如所谓私生子也许是正统高贵血脉，而某些高贵血脉反而是私生子呢。”
扎卡里腾空而起的那一天，君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久违的对龙的恐惧。龙是真的，魔法也是真的，尸鬼也是真的。
艾德想起那位神秘来客说过的话，那句“比如”。他怀疑扎卡里意有所指，但那时他只联想得到其中半句的意思，可当黑鸦的信来到他手里的时候，另半句也应验了。
私生子。
这个困扰了他半辈子的词继续纠缠上来。
叛军的话自然不可信——但难道兰尼斯特就可信么？
前首相琼恩·艾林到底是为何而死？
史坦尼斯在国王北行之后不久便立刻赶回了龙石岛，这与国王的死有什么关系么？
——如果乔佛里真不是劳勃的骨肉，史坦尼斯作为劳勃的长弟，确实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但也因此，他也是杀害劳勃的最大受益人之一。
到底谁是盟友谁是敌人？
北境的雪没让艾德头疼过，反倒是温暖的君临红堡让他头疼得紧。
艾德抬头向乔佛里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三位重臣都在看着他，这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会向北境领主派信，以史塔克之名请求诸侯的帮助。”艾德稍作停顿，看着乔佛里说道，“王国的合法继承人之位，不容篡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