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陆宴北拿捏人心的本领越来越高。
“苏黎，明晚之事，我跟雪迎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也会护你周全，你别担心。”
苏黎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
“还有，以后少帅不在江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若不在城里，也会安排副官帮你办妥。”
宁伟峰目光真诚，坦坦荡荡，苏黎也不便小家子气，当即也干脆地答应：“好，我不会客气的。”
她这个态度让宁伟峰很是欣慰，突然笑了笑道：“我们若做夫妻，应该能一辈子相敬如宾。”
苏黎被这话吓得不知如何去接，脸色僵了住。
男人又笑起来，在她肩上拍了拍，像他平日对待自家妹妹时一样，“别害怕，我开玩笑的。”
此时这话，的确是玩笑。
然而谁都没想到，数月之后，这句玩笑也成了事实！
***
宁师长在军zf任职多年，江城的达官贵人都得卖几分薄面。
宁夫人五十寿辰，名流权贵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各个备上厚礼争相来贺。
苏黎穿着一袭软绸缎贴身素净的圆襟旗袍，脚下踩着高跟鞋，手里拎了个精致的小手包。
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早已到来的山本的注意力。
顶着督军干女儿的身份，她如今也算炙手可热。
不少官太太瞧见她都不余遗力地夸赞，围着她热情无比，好像大家多熟一样。
山本过来，正好将她从这种尴尬的虚伪中解救出来。
“苏医生……”山本上前，立刻把那些女眷吓走了，苏黎微笑相迎，“山本先生。”
“我这些……日子，有些忙……没去探望你，明晚——能邀请你，一起吃饭吗？”
苏黎知道，山本一见她就要各种邀约。
她轻轻皱眉，不知如何拒绝才好。
“明晚……我打算去督军府陪干妈吃饭，真是不巧。”
山本想了想，“正好，我也去，督军府，拜访。”
“督军回来了？”
“嗯，督军同少帅……今日，一起回来。”
苏黎吃了一惊，陆宴北回来了？
那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今天是初一，他晚上会毒性发作。
稍稍一思量，她便明白过来。
陆宴北肯定是知道她今晚的计划，不想她分心，才没告诉的。
可现在从山本这里得了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更怕，陆宴北会因为不放心她，再次冒险出现。
想到这里，苏黎转身去找宁伟峰。
“你能联系上陆宴北吗？”
被苏黎拽到角落里的宁伟峰，闻言一惊，“你现在找他做什么？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我不找他，我刚才听山本说，他跟督军今天一起回城？”
“是的。”军中消息，宁伟峰尽管不在驻地，也能得到。
苏黎皱眉，又问：“他晚上会不会过来？”
宁伟峰迟疑，“这个我不清楚……督军跟夫人今晚都过来，少帅那边……还没听说。”
“宁大哥，你派人在门口守着，他若是来了，把他挡回去！”苏黎担心这人已经在来的路上，这会儿打电话也来不及了，只能派人挡在门口。
“这是为何？来者是客，我岂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况且——那是少帅，我也没有这个胆量。”
苏黎想了想，也是——这种事让宁伟峰这个主人家去做的确不妥。
“你帮我找几个人来，我去门口等着。”
宁伟峰虽然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吧！”
他那边忙着招待宾客，分身乏术，也无暇去问更多，立刻让副官带了几个人过来，交给苏黎。
要说什么叫心有灵犀呢！
苏黎刚到大门口不久，门外一辆车驶来，下车的人不是陆宴北又是谁？！
魏寻见她疾步下来，吃了一惊。
“苏医生，你在门口等着少帅？”
苏黎瞪他一眼，“你们简直是胡闹！赶紧带少帅回去！”
陆宴北已经下车站稳，看着眼前打扮靓丽的女人，眸光明显划过惊艳。
“宁夫人寿辰，我没有不来的道理。”
“你少骗我，以你的行事风格，督军寿辰你都不在乎！”
苏黎知道他此来用意，可偏偏门口人多，又不便详谈，便只是沉着脸看向他，低声喝道：“你快回去！我自有安排！你在这里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我不需你照顾。”
“陆宴北！”
两人僵持间，又一辆小汽车驶来停稳。
坐在车里的陆辰九，看着苏黎跟陆宴北站在门口说话，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面色起疑。
下了车，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装，意气风发地朝着两人走去。
“少帅，苏医生，你们兄妹俩站在这里做什么？”
苏黎转眸，见陆辰九来了，脸上立刻换了副神情。
“我们做什么与你何干？”
看到陆辰九，陆宴北越发不愿离去。
苏黎心急如焚。
可偏偏陆辰九杵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围观，她只能由着陆宴北上了台阶，进了宁府。
苏黎回头看向魏寻，无声地用眼神传递着信息，示意他们把人劝走。
魏寻看了她一眼，默然，而后抬步跟上少帅的步伐。
苏黎隐隐攥着拳，突然心神乱了。
陆辰九走上前来，顺着她的视线暧昧地问：“那不是你的老相好么？怎么见面了招呼都不打一个？被甩了？”
苏黎恨恨地瞪着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陆辰九，你还敢来？”
男人慢条斯理地道：“我为什么不敢来？宁师长的副官亲自给我送的请柬，我当然得来。”
言外之意，他还是宁府的贵客。
“是么？那你今晚可得好好吃喝，也许——这是你最后一餐饭了。”
陆辰九脸上的得意之色突然僵了住，眸光沉沉阴险地盯着她。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好心提醒而已，毕竟你做了太多丧心病狂的事，老天爷也许都看不过去了。”
陆辰九一直盯着她，似乎在揣度她话里的意思。
“上一次蔡先生的酒会，你也阴阳怪气地诅咒我——苏黎，你如今除了嘴上威风，还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你知道你父亲是我派人杀的，又亲眼见我杀了苏薇，那又如何？”
陆辰九趾高气扬，越发嚣张，竟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苏黎心里的恨陡然升到胸口，气得她隐隐咬牙，攥着拳头。
沉默了几秒，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地道：“又如何……今晚就会见分晓。”
陆辰九只当她是气到极致，就在嘴上逞威风而已，闻言笑了笑，抬脚步上台阶：
“苏黎，别说你没本事杀我，就算是宁师长，如今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大庭广众之下的，你们能奈我何？”
***
陆宴北送了贺礼，跟宁师长简单交谈了几句，话还没说完，宁伟峰匆匆走来。
“少帅，借一步说话。”
陆宴北知道他要说什么，跟宁师长点头示意后，转身走开。
“少帅，苏黎让你赶紧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这么做肯定有道理，恕我不客气，还是请你离开吧。”
陆宴北淡淡地道：“我只是露个面，等会儿就走了。”
他不过是亲眼来看看宁府的保卫力量，确保万无一失，以免他的女人受到伤害。
宁伟峰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
苏黎回到前厅，陆宴北正带着魏寻匆匆离开，两人视线在人群中相遇，一个无声叮嘱，一个悄然安抚。
宁雪迎突然窜出来，不解地问：“你为什么非赶少帅走？多好的机会啊！”
苏黎道：“以后再告诉你，陆辰九来了！”
“嗯，我知道，打扮的人五人六，各个对他溜须拍马——哼！还不知今晚是他的死期呢！”
宴会开始，盛装打扮的宁夫人出场简单说了几句话，聊了会儿，便因体力不支又回后厢房了。
苏黎把母亲送回去安顿好，又叮嘱卫兵们机警一些，而后才回前厅。
“苏黎……陆辰九看着还很正常啊！你确定计划能行？”
苏黎盯着宾客中正觥筹交错的陆辰九，眉心也有一丝忧虑。
虽然她确定药方无误，但毕竟是第一次下这种毒，她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成功。
“几点了？”
“八点半。”
“不急，再等等……”
晚宴之后，厅堂里的餐桌立刻被撤掉。
原本的评弹也退下去了，换了一支洋人乐队上来。
很快，舞会开始。
督军府的人也来了大半儿，宁师长亲自接待着。
督军夫人陈虹岚来得有些晚，听说儿子匆匆露了面就走了，心头不悦。
那另外两兄弟备了厚礼，来了后就跟宁公子相谈甚欢。
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太耿直了，这种场合也不知拉拢人心。
兀自郁闷了会儿，她瞧见苏黎也在一边坐着，便命身边的魏氏去唤苏黎过来。
“干妈，您找我。”
“嗯，你今天这身打扮不错，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比督军府上那两个正牌千金都有气质。”
陈虹岚瞧着苏黎打量了几眼，夸赞道。
苏黎笑着道谢，在一边坐下。
陈虹岚心里烦闷，不知不觉地把苏黎当做自己人，便叹气道：“听说宴北来过，献上贺礼就走了？”
苏黎听到陆宴北的名字，心里便忍不住一怔悸动，面上不动声色，“嗯，少帅公务繁忙，宁师长肯定理解的。”
“哼！他就是那副脾气！哪有那么多公务？”
“……”
“再过半月，他就要跟雅琳成亲了——人家儿子结了婚都是把媳妇娶进门，他可倒好，结了媳妇反倒要入赘！他若是平时热络一点，也不至于得不到他阿爸的欢心，被排挤出去。”
苏黎想到陆宴北以前说过，这偌大的府邸，只有督军夫人是真正关心他的——如今听来，的确如此。
许是因为她们真心实意地关怀着同一个男人，苏黎心底，蓦地对督军夫人亲近了几分。
“干妈，少帅有实力，无论去哪里都会打下一片天。以后，他衣锦还乡，这江城也会是他的。”
心里亲近之后，苏黎便忍不住说出这话来。
陈虹岚听闻，脸色蓦地一紧，低声道：“你个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自己儿子的野心，她当然知道，只是得小心藏着。
苏黎抿唇。
陈虹岚看了看她，又叹息了声，“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他好，只可惜你这出身……否则，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苏黎莞尔一笑，“夫人多虑了，我没什么想法，如今这样，挺好的。”
“你能这样想，倒是最好。”
陈虹岚心里也对苏黎莫名有了几分好感，聊到最后，亲热地一手在她胳膊上按了按，“都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多来府上走动，陪我说说话。”
苏黎想着山本明晚约她的事，顺势就道：“好，我明日有空，去府上陪您。”
陈虹岚欣慰地笑了。
山本跟督军等人谈完了事情，又来寻苏黎跳舞。
盛情难却，她只好答应了，把手交给山本，两人一起入了舞池。
没舞多久，人群中突然传来异响。
苏黎心里惦记着，闻声立刻一怔，看过去。
只见陆辰九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抓着一位女宾，猩红的面色显然是喝多了，“走……跳舞去！”
女宾有男伴，看衣着打扮也是为非富即贵的世家公子，见状很生气：“陆辰九，这是我未婚妻！你放手！”
两人就此拉扯起来。
宁伟峰很快过去，两边圆场，宁雪迎干脆主动邀约：“陆司长，我陪你舞一曲如何？”
陆辰九看了宁雪迎一眼，轻蔑地道：“你是个女人吗？我不跟你跳！”
这话一出，旁边的宾客立刻议论起来，都觉得他如今太猖狂了。
宁雪迎也未生气，只是道：“那要么我给你介绍一个舞伴如何？”
“苏黎吗？”
陆辰九摇摇晃晃地，笑起来。
“要是她，勉强可以……”
话音刚落，苏黎便从人群中走到他面前。
“陆司长，我陪你舞一曲。”
陆辰九得意地笑起来，“苏黎，你当初不跟我，现在后悔没有？后悔没有？”
他哈哈大笑，苏黎懒得理会，被他蓦地一把拽过去，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