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见宋宁没有反应，徐娇娇用肩膀推了一下对方。
“我在和你说话，你搭理我一下啊。”
宋宁从思绪中抽离，“嗯？你刚才说什么？”
见宋宁走神，徐娇娇憋红了脸，但她知道，宋宁可不会惯着她，只好老老实实在重复一遍。
“我说一会有个烟火游湖会，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烟火游湖会？”
徐娇娇点头，“对。”
“那是什么东西？”
“你连烟火游湖会都不知道？那你上这艘船是做什么的？”说完，徐娇娇才想起来，宋宁和她不同。
对方是因为灾荒，不得不流落于此，误入了这艘船。
“算了，我给你简单解释一下，就是会有人在湖面上放一种特制的烟花，然后潇湘馆的妈妈就会带着今日的花魁出来。”
“不过潇湘馆的花魁可和其他地方的姑娘不同，这里的花魁，并不拘于男女，只要足够美，就算是男的也能做花魁，还有一点就是，这里的花魁只卖艺不卖身。”
“最后抢到‘折金枝’的人则可以和这一届的花魁一起游湖。”
“折金枝是什么？”
“就类似于行酒令的彩头啦。”
宋宁听完，觉得颇为稀奇。
没想到，这苍启国民风如此开化。
竟然还有男花魁。
徐娇娇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
对于长久处于饥饿、被压迫中的环境中，她的话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我们都快要饿死了，你们还在千金卖一个妓子的笑？
徐娇娇一脸兴奋的还欲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议论声打断。
“呵，西北那边的干旱都已经饿死人了，你们这群为富不仁的达官贵人，竟然还在痴迷享乐，我看这苍启国也迟早要完.......”
男人话没说完，就被自己亲爹捂住了嘴巴。
“臭小子，你不要命啦！国家大事也是你能妄议的！”转头，笑呵呵的看着周围的人，“犬子无状，老夫在这里给大家伙赔个不是，请诸位海涵，在下一定严加管教。”
可那男子，却挣扎着将他爹的手抽开。
“爹！你放开我，我说错什么了，咱们一路过来，看见多少人被活活饿死，可是这些达官贵人，不仅不体谅民情，还纵情享乐。”
“书中只说，‘商女不知亡国恨’，我看这些人更甚！”
“啪！”
青衫男子话还未说完，一个重重的巴掌便落在他脸上。
瞬间，那张晒得有些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男子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自己从小儒慕的父亲。
“爹，你打我......”
顾宜春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是岁月斑驳过的痕迹，他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这个过于天真的儿子。
高高举起的手掌，却怎么也落不下第二个巴掌。
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他的骄傲。
顾晏五岁就中了童生，十岁就考上了秀才。
是他一字一笔，教他礼义仁智信。
教他何为君子端方。
教他何为家国大义。
启蒙时，他握住儿子的手，一字一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现在，他却要强忍着泪，亲手将自己儿子那满腔的热血浇凉。
告诉他何为世故圆滑，何为自保，又何为祸从口中，不可累及家人......
顾宜春声音几乎哽咽，“儿啊，为父求你，别再说了。”
顾晏看着自己父亲那近乎哀求的眼神，心中因为那一巴掌升起的怒火早就消失无踪。
想起他们这一路漂泊的艰辛他突然就变得有些无措。
他好像又给他爹惹麻烦了。
这一路上，他们变卖家产，准备去往上京。
顾晏年幼时，他祖父曾给他订过一门娃娃亲，这一次就是去投奔未婚妻子的。
可正是因为他的“义气”和“君子”，使他们的家财被掠夺一空。
他帮助过的那人，不但不感恩反而联合起外人，算计偷走了他们全部的粮食。
要不是半途中遇到他父亲曾经教过的学生出手相助，只怕是他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可现在，他又开始逞强了。
顾晏看着父亲那张老态龙钟的脸，第一次低垂下了头，将父亲从地上搀扶起来，悄悄在心里说着。
“爹.......对不起.......”
面对顾晏的指责，宋宁全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天灾人祸，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能左右的事情，她干嘛要自寻烦恼。
这些有钱人确实奢靡，但是宋宁又能怎么样呢？
她总不能将这一船的有钱人都给弄死吧。
天灾本就不可测，一个国家的兴衰，也不是几个“商女”和“豪绅”便能够决定的。
不过有一个人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宋宁转过头看向一脸纠结的徐娇娇。
自从那青衫男子开口后，徐娇娇就一直像个鹌鹑一样缩在她身后。
按照宋宁对徐娇娇的了解，大小姐不像是能受得了这个委屈的。
现在如此作态，肯定有猫腻。
难不成，这俩人认识？
宋宁觉得好玩，勾起唇角，悄悄凑到徐娇娇耳边，“怎么，你认识那位公子啊？”
闻言，徐娇娇的耳尖立马红了大半。
“你......你瞎说什么......谁认识那个傻子......”
“呵？都叫人傻子了，还说不认识？”宋宁一脸的打趣。
看着徐娇娇这幅娇俏恼怒的摸样。
这男子八成不是她爱慕之人就是有婚约。
事实证明，宋宁猜测的没错。
“他是真的很傻，不止是他，顾伯伯也一样，我爹说了，过于刚直和愚忠的人，都是大傻瓜........现在这个世道......说太多的真话会活不下的......”徐娇娇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愁绪，不在像以往咋咋呼呼的模样。
宋宁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认同的同时不禁对眼前的徐娇娇的看法有了改观。
她本来以为对方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骄纵任性的世家贵女。
却没想到，对方才是真正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
都说中庸之道是下乘。
可逆水行舟，无非上下，能稳住不动又何尝不是一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