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娇娇可不惯着眼前这人。
她向来便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你......你一个姑娘,怎可如此口出狂言,女戒、女训都是如何学的!”
白发老头自然不敢像是对待宋宁那般训斥徐娇娇。
只能不痛不痒的说几句。
说完,又躬身一礼,朝着顾宜春抱拳行礼,“这位老先生,在下观您口舌发绀,您晚上可有恶心嗳气,微出寸口,积在喉中之感?”
顾晏见这老者上来直接讲出了自己父亲的病症,心中的那杆天秤不自觉的便想着白发老头这边偏移。
他想的简单,虽然说宋宁是徐娇娇的好友,可毕竟事关自己父亲的身体,顾晏还是更相信白发老者的诊断。
“大夫,您说的症状,我父亲都有,您可有根治的良方?”
听到顾晏的话,白发老头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他伸出那双枯瘦的手,装模作样的抚摸着几缕稀疏的胡须。
“依老夫愚见,令堂这是五脏风寒积聚,积病在脏,气血久淤,这才久咳不愈,只要开一副清脏去淤的方子,定可药到病除!”
白发老头自信满满的说完自己的诊断结果一脸挑衅的看向宋宁,“小友,行医这条道路漫漫,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别自以为学个皮毛便可以行医看诊了。”
宋宁却毫不生气,甚至还想笑。
对她来说,医术本就不分高下。
所谓名医,也只不过是年岁更长,经验更甚,对待相同的病例,人们会下意识的更偏信有经验的大夫。
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
但若是有人拿着医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班门弄斧,那宋宁还真就要和对方争个高下了。
宋宁没有理会白发老头的明嘲暗讽,在顾宜春昨夜里落脚的地方观察着。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走到靠近船舱的地方,寻寻觅觅了半晌,这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宁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细碎的绒毛收集起来,又重新走回了顾宜春的面前。
转身对着白发老头说道:“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你的诊断是‘愚见’了,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下次再给人诊断时,最起码的,望、闻、问、切,要做到吧?”
宋宁继续开口嘲讽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只凭一双老眼昏花就来看诊,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你.........”白发老者被宋宁一番话气的差点站不住,还是一旁的人扶了他一把,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你这宵小小儿,竟然敢口出狂言!”
白发老者怒急,一甩手将身旁搀扶之人的手重重的甩开,“你这丫头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说老夫我是老眼昏花,我到要看看你能诊治出个什么。”
“我乃药王谷长老雪重子的闭关弟子,老夫 行医一生,还从未遇到如此轻狂的后生。”
“今日,你若是让老夫心服口服认输,从今往后,我便闭关隐世,再不入世行医!”
药王谷三个字随着老者的声音落下,像是滚烫油锅中溅进去的一滴水。
人群中瞬间沸腾了起来。
“药王谷?是那个药王谷吗?”
“应该是吧,难不成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药王谷?”
“天啊,这姑娘看着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那可是药王谷。”
“就是就是.......听说之前,崇阳王亲自前往药王谷求药,在山门外站了一天一夜,楞是连山门都没进去。”
“哎........我知道那个事,听说是为了崇阳王妃求药,最后见药王谷不肯赐药,更是集结了一万虎狼军,直奔药王谷........”
“然后呢?然后呢?哎,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一旁的灰衫胖婶拽着身旁那人的衣袖,依依不饶的追问着,压根没有发现,他们早已变成了周围目光的焦点。
而源头就是白发老头一脸不悦投射过来的视线。
“那么想听我讲给你听,纵然被崇阳王带兵围堵半月,但是药王谷依旧宁死不屈,最终,崇阳王还是被当今陛下一纸圣令叫回去的。”
船舱中有人大着胆子询问,“不过,都传说,崇阳王要求的,乃是起死回生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您老给说说呗?”
这人一起哄,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宋宁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哪里都少不了吃瓜群众啊。
不过,她倒是并不介意。
这老者虽然除了自视甚高,和有点瞧不起她之外,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让一名医者从此立下不再行医的毒誓,折损的不仅是一名医者的脸面,更是无数病人的未来。
可轮到老者回答时,他却明显一顿,显然是并不想在提起这段记忆。
“哪有什么起死回生术,不过都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说着,老者不再理会众人的唏嘘声,重新将视线转回宋宁的身上。
“我老头子说话算数,小友请吧。”
宋宁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眼,没有在犹豫,走到了顾宜春的身前。
顾晏有些紧张,但碍于徐娇娇的面子,也只好侧开身子让宋宁看诊。
“我托大和娇娇一样,喊您一声伯父。顾伯父,麻烦您张开嘴我看看。”
顾宜春友善的笑笑,“没事,你小丫头有这个心,我老头子在高兴不过,就算真的看错了也别放在心上,学无止境,你还年幼,潜心几年,怎知没有出头之日。”
说完便配合着宋宁,张开了嘴巴。
宋宁动作顿了一瞬,抿着唇,小声的应和了一句,便牵过顾宜春的手腕开始诊脉。
她似乎总是没有办法随便的就拒绝别人的好意。
若是那些想要迫害她的人,她可以眼睛都不眨的便手起刀落解决那些人,心中不会有丝毫的波澜。
可面对别人的善意,宋宁总是有着一种手足无措的茫然。
徐娇娇看着宋宁一脸严肃的诊脉,不由得凑到她身边,小声的询问,“怎么看出什么了?”
“没事,就算看错了也没关系,顾伯伯人很好的。”
宋宁没有搭腔,她收回诊脉的手,心里想,她果然没有猜错。
便转身看向白发老者。
“顾伯伯本就有积咳之症,更因为没有药物控制变得日益严重,你用其面堂便诊断他五脏风寒积聚,无非是顾伯伯面色发紫,再加上他微有体寒,身着单薄,这本无可厚非。”
说着宋宁话音一转,“但医术不该成为你自大轻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