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井底风云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听,井口里好像有声音,咱们去看看?”听说话声音,正是谷杏。木雷听到人声,本来以为自己小命玩完,不由得精神一振,心想:“却不知在跟谁说话?既有旁人,救我上去,得脱困境。”
但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只须得能和你厮守,又有何妨?你既在我身旁,臭泥井便是众香国。东方琉璃世界,西方极乐世界,甚么兜率天、夜摩天的天堂乐土,也及不上此地了。”
木雷微微一惊:“这是谁?说的如此肉麻,此刻被他发现我偷听,他若乘机报复,那便如何是好?”
他被摔入井中时已昏晕过去,手足不动,虽入污泥,不那么狼狈。井底狭隘,待得木风跃入井中,偏生这么巧,一撞之下,便醒了转来。木风跌入他的怀中,非但没丝毫受伤,连污泥业没溅上多少。
木雷陡觉怀里多了一人,奇怪之极,忽听得木风说道:“老弟,你我二人虽然不能考试第一,但死在一起,也总算得遂了这一世的兄弟心愿。”
这几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木雷耳朵,一听之下,不由得痴了,喃喃说道:“甚么?不,不!我......我......哥我还活着?”
突然间木风道:“老弟,我真是糊涂透顶,你一直待我这么好,我......我却......”
木雷惊得呆了,问道:“哥,你咋了?”
木风道:“我来救你啊!”
一听到是他,惊喜之余,急忙站起身来,要将木风放开。可是井底地方既窄,又满是污泥,身子站直,两脚便向泥中陷下,泥泞直升至胸口。
只好稍微靠边,连连道歉:“得罪,得罪!哥啊,咱们身处泥中,只得从权了。”
木风叹了口气,心下感激。两度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对于老弟,实已清清楚楚,此刻纵欲自欺,亦复不能。
从井口跃到井底,虽只一瞬之间,内心却已起了大大的变化,当时自伤身世,决意一死也要救了老弟,却不料木雷与自己都没有死,事出意外,当真是满心欢喜。
但此刻倏经巨变,激动之下,忍不住吐露心事,说道:“老弟,我只道你已经故世了,想到你对我的种种好处,实在又是伤心,又是后悔,幸好老天爷有眼,你安好无恙。我在上面说的,想必你听见了?”
木雷他大喜之下,双足一软,登时站立不住,背靠井栏,双手仍是拉住木风。不料好几根头发钻进他的鼻孔,“啊嚏,啊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木风道:“老弟....你怎么啦?受伤了么?”
木雷道:“没......没有......啊嚏,啊嚏......我没有受伤,啊嚏......也不是伤风.....啊嚏......我险些晕了过去。”
井中一片黑暗,相互间都瞧不见对方。
木雷结结巴巴的问道:“哥啊,你刚才在上面说了句甚么话?我可没有听见。”
木风微笑道:“我只道你是个至诚君子,却原来业会使坏。”
木雷急道:“我......我确没听见.....”他正想罚个重誓,只听说道:“不听见就不听见,又有甚么大不了的事。”
木雷大喜,自小时候以来,从未对自己有这么好过,便道:“那么你在上面究竟说的是什么话?”
木风道:“我说......”微笑道:“以后再说,日子长着呢,又何必急在一时?”
“日子长着呢,又何必急在一时?”
木风伸手握住木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老弟,只须你不嫌,再也不离开你了。”
木雷垂泪说道:“对啦!哥你一生之中,便是梦想要做大英雄。本来呢,这也难怪,我们世世代代,做的便是这个梦。祖宗几十代做下来的梦,传到身上,怎又能盼望醒觉?我们原不是坏人,只不过为了想做大英雄,别的甚么事都搁在一旁了。”
言语之中,大有为家人开脱分辨之意,心中又焦急起来,道:“哥啊,我一旦悔悟,忽然又要走,那你......你......怎么样?”
突然间头顶呼呼风响,甚么东西落将下来。
两人吃了一惊,忙向井栏边一靠,砰的一声响,有人落入井中。
木雷问道:“是谁?”那人哼了一声,道:“是我!”正是朱丹。
原来木雷醒转之后,便得木风相向,两人全副心神都贯注在对方身上,当时就算天崩地裂,业是置若罔闻,朱丹和别人在上面呼喝恶斗,自然更是充耳不闻。蓦地里摔入井来,二人都吃了一惊,都道他是前来干预。
木风颤声道:“你......你也被长官扔下来?若要杀我们,那恐怕巴石也被杀了。”
木雷握住了双手,更加信心百倍,说道:“别怕,你的兄弟,也是我的了,朱丹兄弟,你说是不是?”
朱丹道:“不错,不论是生是死,咱们都是兄弟。”
木风能听能言,便是不能动弹,听他二人这么说,寻思:“如此甚好,我且施个缓兵之计。”当下说道:“咱们已成一家人,我刚才已经说服刘长官,如何再会相害?”
两人一听之下,都是大喜过望,一个道:“多谢老兄。”一个道:“多谢哥!”
木风道:“朱兄弟,咱们既成一家人,我要去做第一,你便不再从中作梗了?”
朱丹道:“这个自然。我但得中举,更无第二个心愿,便是做神仙,做罗汉,我也不愿。”
那井底圆径不到一丈,三人相距甚近。木风听得朱丹躺在泥中,站起。跨出一步,便到了朱丹身畔,扶他起来。
朱丹好容易定下心来,手扶井栏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有物从身旁落下,黑暗中也不知是甚么东西,朱丹自然而然向旁一让。幸好这么一让,东西掉进淤泥。
木雷突然间哈哈大笑。那井极深极窄,笑声在一个圆筒中回旋荡漾,只振得人耳鼓中嗡嗡作响,甚是难受。笑声竟无法止歇,内息鼓荡,神智昏乱,便在污泥中拳打足踢,一拳一脚都打到井圈砖上,有时力大无穷,打得砖块粉碎,有时却又全无气力。
朱丹低声道:“他疯了,他疯了!”木风:“老弟,当真疯了?”朱丹施展壁虎游墙功,贴着井圈向上爬起。
木雷只是大笑,又不住喘息,拳脚却越打越快。
木风鼓起勇气,劝道:“老弟,你坐下来好好歇一歇,须得定一定神才是。”木雷笑骂:“我......我定一定......我能定就好了!我定你个头!”伸手便向他抓来。井圈之中,能有多少回旋余地?一抓便抓到了肩头。木风一声惊呼,急速避开。
便在这时,木雷双手已扣住他,用力收紧。木风顿觉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大惊,忙伸手去扳他手臂。这时木雷疯狂之余,内息虽不能运用自如,气力却大得异乎寻常,木风的手扳将下去,宛如蜻蜓撼石柱,实不能动摇其分毫。惊惶之极,深恐木雷再疯,急叫:“老弟,快停手,我是你哥......”
朱丹心想:“他兄弟相争,要死便死他的,我何必出手相救?何况这武功极强,我远非其敌,且让他二人斗个两败俱伤,最好是同归于尽。我此刻插手,殊为不智。”
当下手指穿入砖缝,贴身井圈,默不作声。木风叫得声嘶力竭,只作没有听见。
木风握拳在木雷头上,背上乱打。木雷又是气喘,又是大笑,使力扼紧他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