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猜得不错，顾言痕的确自丁晓佐走后就一直不安着，以至于一整个午睡的时间他都被焦虑笼罩着。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蒋渊在处理一些事情，谷陌又刚好出去准备食材，顾言痕身边几乎无人可用。
心头弥漫的不安几乎将他淹没，顾言痕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找苏岩。
休息了这么多天，他觉得自己至少具备了下床的能力。
他就去看看，他不做多余的事情，只要确定她安好就行……
然而，就在顾言痕的脚刚踩在地板上那一刻，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苏二看着已经站起身的顾言痕，惊急这下忍不住怒吼：
“顾言痕你做什么？！”
顾言痕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看见门口逆光而立的那道熟悉身影，缓缓松了一口气。
也顾不得伤口在他挪动过程中被牵扯出的剧痛，苍白着脸色若无其事地道：
“不用紧张，我就下来喝个水……”
苏二三步并作两步，匆忙上前扶着他，听到这话，毫不留情地拆穿：
“热水就在床头柜，需要你下床？！”
顾言痕看着床头的热水壶：“……”
哦豁，尴尬。
“啊，不是，那什么，我说错了，我是想上个厕所。”
苏二冷笑：“是吗，能把上厕所说成喝水，你想喝哪儿的？”
顾言痕：“……”
生气的女朋友真的不能惹！
顾言痕讪讪，抬手想去摸鼻子，却被苏二一把制住：
“还敢乱动，不要命了啊你？！”
“哪儿有那么娇气？”
苏二双眸因为这句话一下子蓄起了水雾。
他看着顾言痕，眼神认真而倔强：
“我告诉你顾言痕，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的不爱惜，凭什么要我来心疼？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最后一句话，苏二几乎是用吼的。
也不怪他情绪这么激动，今天一天，他真的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很多东西都积压在他心头，令他喘不过气。
如今又面对这样的顾言痕，哪怕知道他只是因为担心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将此作为了一个宣泄口。
人就是这样，在面对确定对方一定不会离开自己的人面前，总是要肆无忌惮一些的。
一如我们曾无数次在外面受了委屈，自己憋着什么都不说，回家却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跟自己父母发脾气一般。
因为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
顾言痕明显一怔，察觉到苏二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他，选择接受他的指责。
“对不起。”
苏二鼻子一酸，眼泪当即就扑簌簌滚落。
他撑了一天，终于可以褪去伪装，落泪是一种发泄，但同时也是为心底的愧疚。
他不过是担心自己而已。
顾言痕抬手替他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掉。
后背伤口一直在疼，他这个时候更不可能俯下身做些什么，不由低叹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别哭了，好不好？再哭妆就要花了。”
苏二瞪他：
“屁！我的妆防水的！”
顾言痕：“……噢。”
态度极其敷衍。
苏二：“……”
算了，被这人气得哭不下去了。
苏二又瞪了他一眼，才小心翼翼把他扶着躺了回去。
顾言痕此刻无比听话也无比配合，乖乖躺下，但是全程视线都没有离开苏二，像是看不够，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苏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搅基呢！”
顾言痕：“……”
怪他咯？
顾言痕就那么看着苏二，无辜地眨眼睛。
苏二最是受不了这眼神，嫌弃地撇过头，一边给他倒热水，一边道：
“我没事，有事的是龙九，所以才让晓佐赶过去，你……”
话没说完，顾言痕就猛得伸手按住了苏岩刚放下热水壶的手，眼神很冷。
“你的手，怎么回事？”
从方才苏二踏进病房开始，因为角度问题，顾言痕一直没发现他受了伤。可是刚才，苏二给他倒热水时，他拿着热水壶的手明显在不自然地颤抖。
这明显是受了伤。
而最让顾言痕在意的是，在苏二放下热水壶的时候，水壶的把上明显被染红了一圈。
刺眼的颜色刺痛了顾言痕的眼部神经。
苏二想缩回手，可是顾言痕不允许，甚至为此不惜使了力，苏二能看到他额角开始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吓得苏二一下子不敢乱动。
“顾言痕！你才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顾言痕这次却是寸步不让，疼痛让他呼吸不稳，但他极力压着，费劲却不失冰冷地道：
“我要知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苏岩，如果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就没有资格来要求我。”
苏二咬着唇，沉默不语。
顾言痕也不催促，就那么看着她。
半晌过后，还是苏岩最先败下阵来，妥协道：
“好，我告诉你，我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你别激动，我是真的没事。”
原本他想能瞒则瞒的，但是现在——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苏二叹了口气，先是一点点把顾言痕压在他手腕上的手挪开放好，再一点点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包扎好的绷带。
原本绷带好好的，但是此刻已经开始有些渗血了，大概是苏二之前攥紧拳头的时候发力太大，又将伤口给崩裂了。
顾言痕眯了眯眼睛。
呵，红色，真的是一种很刺眼的颜色呢。
“怎么搞的？”
这个问题不问还好，一问，苏二就低眸沉默了下来，双眸暗淡，透着孩子气的不知所措。
这样的苏二，真的是太少见了。
顾言痕心疼又好奇，但也不催，他知道苏二会告诉他的。
的确，这样寂静的氛围只持续了十几秒，苏二终于开口。
“都是因为我。”
“嗯？”
洪水的堤坝只要开了一条缝，就很容易泛滥成灾。
苏二又开始下意识攥紧拳头。
“顾言痕，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弟兄死在自己面前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尤其，当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你的时候。”
那真的是一种将人逼疯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