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闭着眼，不去看苏女士的眼神。
她怕看了，就不会忍心说出口。
“是真的，妈，我没有骗你，有两个来自英格兰的人，在C国领土上找了你大半年，因为意外，他们和顾言痕合作，我们才得知了这些。而那两个人，一个叫……苏青封，一个叫苏远。”
这话一出，苏女士就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好在秦老大眼疾手快，站起身扶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哪怕不睁眼，苏岩也知道这话对于苏女士的杀伤力有多大。
但她没说什么，甚至仅仅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便紧接着道：
“而昨天，我见到了那两人，那个叫苏远的看到我，突然一下子将我抱住，叫我姑姑。”
这几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女士从秦老大手中挣脱开来，再一次抓住了苏岩的手，哭得乞求而无助：
“带我去见他们，岩岩，带我去见他们……”
秦老大看着身前崩溃的爱妻，眼底有不解，疑惑，和震惊，从苏岩的话里，他大概能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但是这些之于秦老大都不重要，他更多的，还是心疼。
不管她是谁，他只认是他挚爱的妻子，她的泪水，足够他心疼。
而苏女士抓着苏岩手的那一刻，苏岩脸上闪现出了痛苦的神色，虽然被她很快掩饰，但秦老大还是捕捉到了。
也是这个时候，秦老大才注意到苏岩的掌心，狰狞可怖的伤口和触目惊心的红刺痛了他的眼，他急忙伸手就去拉苏女士。
“青禾，青禾你冷静一点，你先放开岩岩，她受着伤的。”
受伤这个两个字似乎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苏女士的某根神经，让她下意识地松了手，目光依然是涣散的，但口中已经下意识地开始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岩岩，是妈不好，对不起……”
苏岩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苏女士对她的在乎，已经成为了本能。
哪怕在她自己都没有完全冷静下来的时候，听到她受伤，大脑的反应比她自己本人的反应还要快。
她家向来优雅高贵的苏女士啊……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苏岩突然有些怨恨起那个人。
如果不是他，她家苏女士也许……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万事没有如果。
苏岩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作出无谓的假设，假设越美好，越加衬托现实苍白残忍。
她不能主动给自己内心增加怨恨。
更何况，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怨恨那个人，毕竟……他是明君。
强自压下内心天人交战又似乎是胡思乱想的念头，苏岩只是摇了摇头，柔声对苏女士道：
“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又看到一旁秦老大脸上的欲言又止，苏岩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心下微暖。
但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苏女士。
苏女士的神经在今天的连番刺激之下，俨然已经崩溃，若是不能得到及时的平复，后面只怕……
她暗暗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事，眼神又朝他示意了一下苏女士。
秦老大知道苏岩的意思，是希望他能让苏女士平静下来。
她的担忧他又怎么会没有？
他也想让苏女士平静，只是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他看着自己跟前的爱妻，心情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自他认识她以来，几乎就不曾见她这么崩溃过。
最多，也就是如初见时那般，心如死灰，对这个世界仿佛都失去希望，好似谁也走不进她的心底。
后来，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她慢慢走出来。
那个时候，他都还没爱上她，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知己和朋友。
他只是纯粹地，不忍心看到她一个女人，每日每日地失魂落魄。
可是，在把她从灰暗里带出来的过程中，他似乎也渐渐找到了自己的黎明。
他无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优雅知性，魅力十足的女人。
身为一方霸主的秦老大，在决断上绝对不会缺乏魄力，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想到，他就要做到！
既然明确了自己的心，他就会不惜一切地往前冲，哪怕头破血流，他也会殊死一搏。
事实证明，他赢了。
她也的确开始接纳他，甚至爱上他。
秦老大常常想，就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男人到底都是贪心的，甚至是占有欲十足的。
他知道，哪怕青禾爱上了他，但她心底依然有一个她放不下的人。
就像，她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偶尔会看着岩岩失神，也会在每年的某个日子里会突然变得很安静。
但他又很明确苏女士是爱他的，因为她的眼神干净纯粹，不太会藏东西，他能看到她眼底对他满满的依恋和爱慕。
可他依旧不安着。
因为，哪怕他们已经彼此深爱，青禾也不曾告诉他，她之前消失的四年里，去做了什么，她更是从来不会向他谈起，有关她的家人，有关她的家乡，有关她过去的一切的一切。
秦老大很介意苏女士的隐瞒，但他又没有胆子鼓起勇气去问，生怕问了，他所拥有的一美好，都会瞬间化为灰烬。
人大抵都是这样，面对自己爱的人，越是在意，越是小心翼翼。
每年他前妻祭日那天，她都会安安静静地避开。
可是他多希望苏女士能站出来，冲他咆哮冲他质问，问他，她和她前妻哪个更重要？
这样，他就有理由也回问她——
他和她心底的那个人，哪个更重要？
可是苏女士一直没问，他也就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没关系，秦老大告诉自己，只要她的人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慢慢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可过去的，从来都只有时间。
二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往事被再次提起，她的情绪爆发得几乎如洪水决堤，瞬间，就杀他了个措手不及。
她……从来就不曾放下过。
这个认知让秦老大出奇地嫉妒。
他不明白她过去爱上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但直到今天，那个人依旧在她心底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这是毋庸置疑的！
凭什么？！
想着，秦老大的眼里多了几分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