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双眼紧闭的男人，某种犹如卷入一个黑洞，深不可测。
脑子里是方才丁晓佐的疑问声——
【他后背的伤，上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是你把他唤醒的。】
【那个时候，你为了他几乎昼夜不歇，你忘了吗？】
【二哥，你……】
你什么，丁晓佐没有说完。
但是苏二从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以及头疼离开的背影来看，大致读出了她未出口的话——
【你真的是我二哥么？】
他又想起了昨天顾言痕在他耳边的那句话：
【怎么，某些人记忆力不好，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
记忆力不好？
笑话，他要是记忆力不好，哪里会有如今的地位？
而且，他很确定，自己的记忆很完整，没有感觉自己哪里缺失了。
想到一种可能性，苏二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嗜血又残忍的弧度。
看来他身边的一些人，也不怎么信得过了。
正想着，那一边，病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下一秒，人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苏二敏锐的感观让他瞬间敛起心神，看向了那个悠悠转醒的男人。
所以顾言痕睁眼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对着他笑。
久违的，熟悉的笑意。
顾言痕心下一喜，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可是再认真去看时，顾言痕就知道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那种久违的熟悉中，还是有不熟悉的存在的。
苏二缓缓朝顾言痕靠近，脚步说不慢也不慢，说快却也不快。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底。
顾言痕就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朝自己走来。
因为他身上跟以往不同的气息，让顾言痕对于他的靠近，没有丝毫的期待。
那个人也的确停下了脚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呵。
顾言痕心中冷笑，眼前的苏二，真是让人烦躁得……
这个念头还没有思考完毕，就见那个居高临下的人陡然俯下身，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一手撑在他脑袋一侧。
俊美的容颜缓缓凑近，顾言痕甚至能看到他的每一根眼睫毛。
在靠近顾言痕仅仅还剩一公分的地方，苏二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已经有些呆愣的男人，一点点勾起了唇。
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或许也不是那么烦。
顾言痕那边并没有懵怔多久，回过神时，条件反射偏过了头。
这个动作让苏二极其地不舒服。
挑着顾言痕下巴的手改为了掐，指尖用力，丝毫不客气地将人的脑袋掰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在顾言痕还没来得及怒声呵斥之前，苏二一个俯身，
顾言痕一下子就愣住了，一直一直反应不过来。
直到苏二放开他，眼里闪烁着笑意。
但隐藏在这笑意之下的，有一抹嘲讽。
顾言痕看到了，所以他清醒了过来，再一次偏过了头。
“呵。”
苏二还是掐着他的下巴，再次将人掰了回来。
伴随着这一声冷笑，温热的气息扑打在顾言痕脸上，顾言痕却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不喜欢么？装什么？嗯？”
顾言痕冷眼看着跟前的人，根本不想说话。
苏二还是在笑，只是笑得愈发让人觉得不爽。
那么，方才的那个计划，可以实施了。
于是苏二放开了掐着顾言痕下巴的手，任由顾言痕将脸转向一边。
但苏二本人却并没有离开，反倒再次俯身，凑到顾言痕耳蜗边低声道：
“顾言痕，你不是说喜欢我要带我回家么？”
苏二能感觉到，顾言痕的气息有变化，浑身似乎都僵住了，他一点点想把头转回来，似乎想要看着苏二亲口说出这句话。
但苏二却就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半点不动。
顾言痕转头的动作在半路就停了，迷蒙的眼神看着天花板。
耳边那人似乎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嘲讽。
当然，也或许苏二根本就没笑，是他产生了幻觉。
却听一旁的苏二又道：
“让我跟你走，或许不大可能。”
顾言痕眼底的光芒瞬间就褪了下去，又恢复了那一汪深潭死水。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改变后的苏二似乎格外喜欢折磨人。
因为就在顾言痕眼底的光熄灭的那一刻，又听那人在他耳边说：
“不过，我现在缺个宠物，你，考不考虑跟我走？”
见过漆黑的夜里炸起焰火时，那突然明亮起来的夜空吗？
顾言痕那个时候的眼神，大概就是那个样子的。
亮得晃眼。
苏二说完那句话后，就站起了身。
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将男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嗯，跟他意料中的差不多呢。
苏二笑了一笑，但就是这个笑，让顾言痕清醒了。
因为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暖意，你甚至都不觉得他是在开心。
可是却也不是嘲讽。
更多的，还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知道我这么个残废，该当个怎样的宠物？”
言外之意，我都残了你才想起来让我当你宠物，我又不能跑不能跳的，你图什么呢？
苏二伸手揣进裤兜，眉眼间尽是玩味和不在意。
“残废怎么了？本公子就是喜欢你这种不能动的，不会瞎扑腾。”
说话间，嘴角还勾勒出了一个恶劣的弧度。
顾言痕看着这样的苏二，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女人，真的，不管怎么变，骨子里还是改不了的野性子。
之前就是见谁撩谁的性格，现在倒好，直接开口要拐人了。
顾言痕扯了扯嘴角，面色看不出太大波澜。
“不知道二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呢？”
苏二挑了一下眉毛，嗤笑一声。
“你可以拒绝，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言外之意，如果拒绝了，以后再想靠近他就难了。
丢下这句话，苏二转身便走。
然而还不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对方低沉好听的嗓音唤道：
“麻烦主人递杯水，你的宠物渴了。”
苏二脚步一顿，嘴角勾了起来，眼神却冷得可怕。
不过他是背对着顾言痕的。
当他回身时，眉眼间尽是温和中透着邪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