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进来说吧。”天永昱眸光微凝，将凰若叶和路映寒让进了屋内。
不过，对于路映寒，天永昱从头至尾都没有理会过，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凰若叶身上。
“多谢天族长。”路映寒在与天永昱擦肩而过时，道了一声。
天永昱微微抬眼，亦未说一句。
屋子里有一间上锁的地下室，怪不得整间屋子的大门是虚掩的，天永昱都毫不在意。
“天族长，您知道血魂有致命弱点吗？”路映寒看了一眼凰若叶，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直接开口问道。
天永昱这才终于正视起路映寒，他对这个男人是有印象的。
当初炎寂将凰若叶当做挡箭牌对付天永昱的时候，是这个男人出来挡下了他的一击。
但当时，天永昱原本就没想过直接将攻击落在凰若叶身上，这个男人完全是多此一举，还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再进行第二次攻击。
他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好感。
“没有。”天永昱还是回答了，语气没有表现出任何波动。
“蛮界有一物，被称作邪秽，它们大肆破坏蛮界的土地压榨人族的生存空间。”路映寒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虽然它们与血魂在很多方面都有所差异，但它们的气息十分相近。”
“你想说什么？”天永昱反问道。
“蛮界的邪秽之物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后心，一旦被攻击，它们就会彻底死亡消逝。”路映寒道出了其中的关键，这也是他和凰若叶此行见天永昱的缘由所在。
天永昱一听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你有多少把握？”天永昱认真地问道。
路映寒犹豫了一下，给出了回答：“没有把握。尽管气息相近，但血魂是否具有这样的特性，我不知道。”
“但我认为，眼下情况危急，任何有可能方法都值得一试。”这一句，路映寒说得极为坚定。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天永昱毫不避讳地将现实摆在路映寒的面前，“外面的人撑不了多久，一旦阵法彻底被破，血魂力量将会大增，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路映寒沉默了片刻，在这短暂的斟酌之后，他问了出来：“天族长，冒昧地问一句，您的身体是否原先就抱恙？”
天永昱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不经意间飘向凰若叶，又迅速移开。
“原本是必赢的局面。”凰若叶在这时开口了，她在帮路映寒询问答案。
面对凰若叶的质疑，天永昱真的开口了：“来之前受了点小伤。”
凰若叶看向天永昱，对方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让人无法分辨出此话的真假。
“我没有料到炎寂会蓄谋这一手。”天永昱沉声补充了一句，“我下来得太着急了。”
搪塞，转移话题。
凰若叶从天永昱的话语间听到了这些，他显然并不想明说其中的缘由，但可以肯定的是，刚刚那场戏剧性地转变，确实是因为天永昱本身的原因造成的。
这一切听起来甚至会让人觉得可笑。
天永昱是一代神君，神界百族无不在他的管辖之下，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如此不堪地栽在即将被拿下的敌人手里？！
等此间事了，若还有机会，此时定会成为神界的笑柄。
“外面的阵法还能撑多久？”凰若叶没有再追问原因，而是问到了另一个问题。
“最多两刻钟。”天永昱回答道。
“你还有其他后手吗？”凰若叶继续问道。
“没有。”天永昱如实道。
“那你别无选择，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凰若叶的声音越发冰冷，她想到了一些事，但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在凰若叶与天永昱说话的时候，路映寒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凰若叶，却没有让她发现。
“天族长，我有一件事必须单独和您说。”路映寒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开口，他的眼眸坚定，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凰若叶半眼。
天永昱看了一眼凰若叶，又看向面前的路映寒。
“你直说便是。”天永昱并不想让凰若叶回避，他觉得没这个必要，无论路映寒想说的是什么。
“若叶，抱歉，能不能麻烦你先离开一下。”路映寒转而对凰若叶说道，态度恳切。
凰若叶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映寒，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两个男人目送着凰若叶离去，天永昱随后回到路映寒身上的目光也终于变得锋利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站在本君的面前。”天永昱沉着声音，话语里的火药味十足。
“我明白。”路映寒并不避讳，“您应该和若叶的过去有着紧密的联系。”
天永昱挑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路映寒如此称呼凰若叶。
这个男人与凰若叶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亲密。
“接下来我和您说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告诉她。”路映寒随意一笑，此刻站在这位人人敬畏的神君面前，他竟没有丝毫紧张。
凰若叶率先等到的是从屋外急匆匆赶来的天神族手下，他在看到凰若叶时只匆忙点头示意，脚不停歇地走到那扇紧闭的地下室的门前。
他敲响了铁门，却没有立刻得到门内之人的回应。
无法硬闯，他只能神色焦虑地站在门边，急切地等待着。
凰若叶也看向了那扇门，屋内昏暗，但借着从一旁房屋缝隙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到那名天神族人的背影。
一股不安逐渐弥漫上心头，过了这么久，路映寒究竟在和天永昱说着什么？
为什么要回避她？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因为路映寒有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事？
凰若叶想到之前路映寒决定过来时，那异常坚定的目光，不安更甚。
终于，那扇铁门开了。
“神君大人，各个方位都有新的血魂汇聚而来，速度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快，阵法外围已经不断有人倒下了！”那名天神族人一看到天永昱，便一股脑快速汇报道。
“本君这就去处理。”天永昱显得从容，他走了出来，望了一眼屋外的方向。
凰若叶正站在那里，也在看他这个方向。
“你可以留在这里，很安全。”天永昱在凰若叶面前站定。
“他呢？”凰若叶向天永昱身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路映寒。
“在里面。”天永昱平淡地回答道。
“他和你说了什么？”明知道不会得到答案，凰若叶还是问了一句。
“他希望你能够平安。”天永昱悠悠回答道，这样的话很笼统，很难让凰若叶从中猜到什么。
凰若叶不再言语，径直与天永昱擦肩而过，向着那间地下室走去。
而天永昱则快步向着屋外走去，步伐坚定。
只是在那瞬间，天永昱脸上出现了一瞬复杂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极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曾经最亲密的人变成如今的陌路人，天永昱的内心根本无法做到无事发生一样。
他的记忆还在，他拼死留下的记忆。
他原本以为，找到她一切就可以重新再来，可现实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就是那个变数。
“开启最后的防御模式，所有人全部撤离至安全地点！”天永昱清亮的声音如同波澜一般不断扩散到远处，还在这片大地上与血魂奋战的天神族人全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神君大人，此时若撤去阵法，血魂的攻势恐怕难以阻挡。”站在天永昱面前的一名天神族人出言道。
“本君自会掩护你们撤退。”天永昱面无表情地说道，脸上的神情不容置疑。
“属下不敢！”不仅是刚刚出言的侍卫，听到天永昱此话的天神族人纷纷跪倒。
这句话的重量非同一般，他们承受不起。保护神君是他们的使命，怎能让神君来保护他们？
“执行命令。”天永昱语气平淡，风一般朝着战场的方向而去。
此时地下密室里，凰若叶见到了路映寒，她走过去时，路映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想瞒着我做什么？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对付血魂？”凰若叶幽幽问道，没有丝毫扭捏。
路映寒一笑，显得很轻松：“本来是，但是他把我拦下了。你看到了，我现在还在这里。”
凰若叶不语，路映寒的话听起来确实没有破绽。
这是间地下密室，只有一个出口，只要凰若叶想，完全可以轻松让路映寒离不开这里。
“你还是很想去，对吗？”凰若叶问道。
路映寒摇了摇头：“他说得对，我不配。”
凰若叶惊讶于眼前的路映寒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但她很愿意见到他能够放弃这个执念。
人总是这样，在看待别人的事情时，总会显得格外理智。而在自己的事情上，却并不是这样。
“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凰若叶沉声说着，眸中格外认真。
忽然，他们身处的密室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他去了。”路映寒喃喃道。
“水玉还没有醒，让她留在你这里吧，她应该更喜欢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你。”路映寒将水玉捧了出来，递到凰若叶的手边。
密室还在摇晃，路映寒脚下一颤，身形也跟着摇晃。
凰若叶眼疾手快，接住水玉的那一瞬间，又将路映寒扶住了。
“恐怕我们暂时走不了了。”凰若叶同样意识到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血魂再次躁动，此时出去难免会被波及。既然路映寒已经放弃亲自上阵的想法，那么他们就没必要冒这个险。
凰若叶记得天永昱刚刚说过，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若叶。”路映寒突然唤了一声。
凰若叶本在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听到路映寒的声音，她转过头去，“怎么了？”
“……”路映寒先是沉默，原本想好的说辞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忘记了，“没什么。”
“你仍然有事瞒着我。”凰若叶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心思。
从一开始，凰若叶就知道他在瞒着他什么，直到刚刚，路映寒那几句话又让她觉得确有可信。
但是，路映寒的反常举动，依旧让她内心的不安难以平复。
“如果他没有成功，我们可能都会死……当然，你不会，我是说……”
“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我绝不会让你死。”凰若叶打断了路映寒的话。
少女的目光清澈而又坚定。
“不知父亲和母亲如今怎样了。”路映寒突然说起一个与现在无关的话题。
“虽然银耀已经不在蛮界，但他们掌握着抵挡空间裂缝侵袭的方法。”凰若叶顿了一下，补充道，“他们会过得很好。”
路映寒轻笑一声：“你是刚刚学会说安慰人的话吗？”
“怎么？”凰若叶不解对方为何发笑。
“挺好，我也希望他们能过得很好。”路映寒没有解释，他甚至重复了一遍凰若叶的话。
在蛮界，有天灾和空间裂缝的侵扰，如何能过得很好？这样安慰的话语实在太过干瘪和不切实际。
但能从凰若叶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已经很难得了。
“如果父亲和母亲知道你接受了我，他们一定会很高兴。他们会喜欢你的。”路映寒笑着说。
“我和他们曾有一段时间的接触。”凰若叶平静地说道，她还从未向路映寒提起那些事。
“嗯，和我当初预料中的一样。”路映寒眼中满是柔和，虽然第一次听凰若叶提起，但他并不意外。
“你知道那里的出口就在神会中。”凰若叶想起那天，依然记忆犹新。
那一天，她永远都不会忘，她忘不了自己在空间裂缝中的挣扎和痛苦。
仅仅来自于她的精神。
“当然，不然我不会选择那里。”路映寒眸中是熠熠光芒，“我知道那个家伙在布置通往神会的秘密入口。”
往事对于路映寒来说，就像是昨日。
与凰若叶相比，他的人生空白了很长很长一段。
凰若叶勾起嘴角：“那场博弈，胜利者是你。”
屋子再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也觉得。”路映寒依旧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