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雾在颤动，环绕四周的触手也在躁动，凰若叶无法说什么，她只能等对方自己将心情平复。
至少目前看来，除了一开始诡异的行为以外，对方对自己并没有很深的敌意。
但这不代表凰若叶就不记仇了，古怪能量确实是它送进自己身体的，这一点她绝不会忘。
只不过现在它对于凰若叶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
凰若叶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对方的解答，这些问题关乎着凰若叶此行的目的，若毫无收获，她岂不是白来一趟白受那些罪了？
黑雾就只是一团黑雾，形态上没有半分和人族相似的地方。
凰若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就算是当初在蛮界被邪秽污染的人族都不会是这样一幅模样。
难道是不祥之池中的邪秽之物更加强大所导致的？
凰若叶等待着，就像先前对方等待着自己的时候那样，同时，她也在不断审视着对方，以期在它身上找到其他破绽。
凰若叶从未真正相信过眼前这团诡异的黑雾，她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实验……控制……”终于有声音从黑雾中飘出，短短几个字却已经让凰若叶知道这就是整件事的核心。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这又炎龙族一手策划安排的实验。
“控制什么？”凰若叶进一步引导着，对方言语表达不顺，但她仍然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我们……所有人……都……控制……”黑雾中传出的声音飘飘忽忽，却不能体会到其中的咬牙切齿。
这自称炎龙族人的家伙显然是对炎龙族恨到了极致。
凰若叶想到了当初前往百通族的那名仙灵境，在明明已经被她杀死的情况下，还爆发出更加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其中就包含了浓厚的古怪能量。
想来，那古怪能量的来源很有可能就是这里。
这种古怪能量的存在或许就是对每个人进行控制的途径，凰若叶只看了其死后的状态，至于古怪能量在那些人活着的时候起到什么作用，她无法做出推断。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炎龙族一直以来都在收集利用这些古怪能量，并且作用相当广泛。
御敌驭下，快速见效。
果然不愧是能把一个人分裂成三个人的炎龙族。
“你一直在这灵池中？”凰若叶略微沉思，继续问道。
“是。”对方回答道，“他们过来……我……播种……他们……不知道……”
黑雾的回答恰好印证了凰若叶的想法，看来眼前这个家伙果然是用来将古怪能量埋入那些炎龙族人体内的工具。
灵池，倒是一个绝好的幌子。
谁也不会料想到一个灵气充裕的池子中会藏着一种邪秽之物，更不会知道在无形中他们都会被“播下种子”。
不过这样的事情，是只有炎以洵一人独享的，还是炎兴和炎奇寒那样级别的人也知晓呢？
现在看来，炎龙族中稍低级别的仙灵境也是被算计的对象。
那么炎兴和……
“炎兴和之前有来过这里吗？”眼前就有现成的人可以问，凰若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对方是知道炎兴和此人的，并且给出了答案。
没有？
凰若叶忽然有些猜不透炎以洵的心思，实力越强大的人，难道不更应该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吗？
此次炎以洵对刚见过一面的她就动了这样的心思，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炎奇寒和炎兴和那样的人物？
没有更多具体的资料，凰若叶仅凭猜测根本无法揣度炎以洵此人。
“既然你还能发出人族的语言，你的同族人来此就没发现半点端倪？你也不提醒他们？”凰若叶连续质问了两声，对方的回答将是她判断这件事的关键。
“我……我……”黑雾似乎有些着急了，半天才发出几个字的声音，让旁人听了会觉得极为难受。
凰若叶倒也不着急，她知道这个家伙说话困难，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
如果能得到真相，这点时间的等待是值得的。
“之前……我……不能……是你……”黑雾断断续续地说着，那声音喑哑艰涩，“你……吸走……它们……我……才能……出……来……”
凰若叶的等待是有意义的，对方的回答已经让她知道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先前那些触手一股脑将古怪能量涌入她的身体果然是有目的性的。
正是因为自己“吸收”了那些能量，这团诡异的黑雾才能够破土而出，并且站在她的面前与她对话。
凰若叶刚刚睁开眼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原本那些触手上附着的白色颗粒已经全然不见。
“你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能量了？”凰若叶微微凝眸，沉声问道。
“没了……封印没了……我自由了……”黑雾中的声音掺杂着些许兴奋，它似乎已经渴望这一刻很久了。
封印。
又是一个关键词。
凰若叶快速思索着这桩桩件件事情之间的关联，按照这黑雾的说法，它之前被埋藏在这灵池之下并且为来到灵池的炎龙族人输送古怪能量进行控制，由于古怪能量对它来说是一种封印，所以它无法逃脱出去。
她自己刚刚接受了相当大量的古怪能量导致封印被破坏，所以这团黑雾出现了。
这一切听起来也算是合情合理，再加上凰若叶来北地之前的所见所闻，真实性再次被提高几分。
这个家伙——有欺骗她的理由吗？
凰若叶暗中沉思，她忽地抬眸，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问题格外尖锐，但也是凰若叶必须要问的问题，她想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
“放我……出去……”简简单单几个字，凰若叶却感受到其中饱含的渴望，就像它上一句说出“自由”时的感情。
邪秽之物应该是无知无觉，无痛无痒的，更遑论什么感情，但眼前这个家伙却不一样，它说的字字句句都拥有着人族的情感。
这样诡异的情况让凰若叶无法断定对方究竟是人还是邪秽。
若它所说的全部属实，炎龙族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腾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内心真的不会有丝毫波动吗？
为了力量，为了权势，他们可以做到如此枉顾人性的地步。
凰若叶心中落下一道微不可闻的悲叹，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呢？人性难道不是向来如此吗？
两世为人，凰若叶却无法再像蛮界时那样漠视这个冷冰冰的结论。
自从找回曾经的记忆，凰若叶的很多行为都已经偏离了她在蛮界时的准则，她早已变了。
“怎么放？”凰若叶顺着对方的话，面无表情地问了下去。
“带上我……离开……”黑雾依旧是原来的语气，它向凰若叶位置偏了偏，似乎想要钻到凰若叶的怀中。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正常，凰若叶却觉得有几分古怪。
“它们呢？难道不属于你吗？”凰若叶的视线在周围的触手上扫了一圈。
“不用……只要……带上我……”黑雾回答道。
“外面的出口是打开的，你走，我不会拦。”凰若叶又说了一句，这是提醒。
“我一个……不行……”黑雾开始解释，“出口……有禁制……我……离不开……除非……你……”
即使黑雾的后半句没能说出来，凰若叶也听懂了它的意思。
“我带着你，你就可以无视禁制了？”凰若叶确认一般再次问道。
“对……”黑雾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凰若叶暗自估量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古怪能量暂时被压制，但那是她动用了所有木凰之力以及一部分海魂螺之力的成果。
现在还能让凰若叶在体外使用的能量只有剩下的海魂螺之力，属实不多。
若现在和眼前这个家伙硬刚报仇，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自己此刻的能力未必能在力量上赢过它。
但如果将其放归北地之中，最先遭殃的应该是它所痛恨的炎龙族人，当然，这是在这个家伙所言一切属实的情况下。
凰若叶现在没有条件去彻底求证这家伙话中的真假，她眼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答应它放它出去，对方可能真的是单纯想借助自己把它带出去，也可能另有企图。
二是不答应，那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毕竟自己是它离开的唯一希望，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冲破它的阻拦，那自己一定会被它困在这里。
事情显然没有其他可商量的余地，对方既然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留到了现在，或许就说明它是诚心想得到自己的帮助。
一条是赌，一条是绝路，凰若叶的选择只会偏向有机会的那一条。
她只能赌。
“我可以带你离开。”凰若叶最终做出了决定，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了灵池的上方。
“谢……谢……”黑雾晃动着，似乎已经掩饰不了它的激动之情。
凰若叶看到那一团黑雾四散成薄薄的一片，依附在凰若叶后背上，它的形态完全发生了改变，却不影响它发出声音。
“我终于……自由了……”
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在凰若叶的心头升起，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黑雾现在状态，虽然这样的它确实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负担和伤害，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此事有些不对劲。
只见将池水圈固的触手在头顶散开，凰若叶顿时能感觉到上方明亮的光线，不用她使用力量，她脚下踩踏的触手就自动徐徐上升，欲将凰若叶托出水面。
凰若叶能感觉到脚下的平稳，这种平稳却让她感觉到不安。
她一向是相信她的直觉的，可相信是一回事，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是事实。
就在凰若叶的头顶刚刚到达水面的那一瞬间，凰若叶猛地感觉到背后一凉，那种凉意自她的体外蔓延到体内，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就是她大脑中传来持续不断的刺痛，她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快速缩减，而另一股外来的意识却在以强力占据她的大脑。
这才是那团诡异黑雾的真正目的！
凰若叶体内的古怪能量开始躁动起来，像是煮沸的开水，侵蚀着她体内原本的能量。
“找死！”
凰若叶突然爆喝一声，身形随之落在池边地面，强烈的金光渗出她的皮肤，当金光浓郁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一声闷响从她的体内传出。
金光消弭，凰若叶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宛如死去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包括那方灵池，缥缈的水汽重新在池面弥漫，这是人人向往的修炼疗养胜地，能获其滋润的都是炎龙族中受到族长器重之人。
这是一种荣誉和地位的象征，没有人会拒绝。
但谁也不知道，在无比光荣的嘉奖之下，掩藏的是炎以洵恶毒的私心。
寂静许久的通道之中，忽然传来徐徐地脚步之声，那人从晦暗中投身于灵池周围的光亮。
炎兴和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池边的凰若叶，他面无表情地靠近过去，伸手揭去了凰若叶脸上仍然戴着的面纱。
原本心平气和的炎兴和，瞳孔中绽放出一抹震惊，他反复端详着，甚至用手触碰试探着，似乎想要找到其中的破绽。
忽然，炎兴和的手腕被紧紧抓住。
炎兴和对上的是一双冷若寒冰的眸子，他冷哼一声，甩开了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凰若叶起身站起，与炎兴和对视。
“没想到炎龙族大名鼎鼎的炎兴和长老也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凰若叶垂眸将被握在炎兴和手中的面纱抽出，面无表情地重新戴上。
炎兴和没有说话，他盯着凰若叶，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这张脸吗？现在看到了，难道被吓到了？”凰若叶讥讽地反问着。
“哼，胡说八道！”炎兴和转身向来时的通道走去，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骄傲无法让他面对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