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月拉着莺歌回了屋,这会子屋中还没烧炭火,并不会暖和太多。
只是屋子里没风,显得没外头冷。
莺歌掉头就拉着柳茹月往隔壁厨房钻,“厨房里暖和,我们去里头说。”
作为扬州瘦马教养长大的莺歌,她吃的苦,不在日常用度上,所以平日里性子像受不了苦的娇小姐也正常。
柳茹月跟着她到了厨房,这里头一直同碳炉温着热水,方便给客人洗脸洗手,所以温暖很多。
莺歌也不嫌厨房油烟灰多,解下了厚重的披风和雪帽,露出了还没来得及梳、乱糟糟的头发,“你这是,刚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可不就是被人从被窝挖出来的么。”莺歌毫无形象的扒拉了两下鸡窝一样的头发。
“在芸瑛坊,还有这么不讲规矩的人?”现如今的芸瑛坊在那几个女护院的帮助下,已经是莺歌的一言堂了,柳茹月为此感到惊奇。
“哎呀,还不是那个新来的账房,婆妈的很,一有点小事,就天要塌了似得,一大早就拍我房门,姑娘们看到怎么想。”
经她这么一提,柳茹月想起了这人是谁。
莺歌那日出门帮她买炉子做山西打卤面,买的第一个炉子没绑好,不小心撞到的落魄书生蒋博闻,炉子掉下地砸了人家脚。
所以莺歌带回廖府的炉子,已经是她买的第二个炉子了。
那日她着急把炉子给柳茹月带回来,扔了一锭银子给书生就跑了。
结果这蒋博闻是个认死理儿的书呆子,硬是找上门来要莺歌说句道歉。
莺歌这性子,别人越是逼迫她,她越是不道歉,更别说当着芸瑛坊那么多属下,她这个老板若是被人说两句就道歉,那多没面子。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但她也自知理亏,砸得书生的脚肿成了馒头。
她脑子灵活,看出了书生的落魄,就说给他提供一个活儿做,开他工钱,供他复习……
蒋博闻原本是看不上妓院的,他可是读书人,怎么和妓子混做一团,将来考上进士还要不要脸了。
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他也不是英雄,败在了莺歌的孔方兄攻势下。
就此,芸瑛坊多了一个账房、库管,要莺歌道歉的事儿,蒋博闻倒也不再提了。
这两人是有些不对付,那个书生认死理儿,“得什么事,让他着急成这样,一大清早就敲你房门?你还头不梳脸不洗的来找我。”
莺歌噘着嘴,“是挺大的事儿啊,这事儿大得,芸瑛坊怕是撑不到过年。”
“这么严重?”柳茹月不懂花楼经营,一听吓了一跳,“是账上出问题了?”
“噗,我这张嘴,我是说……”说到这里,莺歌凑近柳茹月,对她耳语道,“我这样,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昨日那呆子去清点库存的酒水,发现这些日子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就过问了采买,这才知道那些酒坊总是推脱,说晚些才能给我们芸瑛坊酒水,他虽然读书读傻了,脑子却不笨,察觉有人在针对我们芸瑛坊,就来提醒我早些做准备咯。”
柳茹月握着莺歌冰凉的手,“看来,还是我连累你了。”
“什么连累,芸瑛坊也是你的产业,而且这次,她们是冲着我来的,我还觉得我给十娘惹麻烦了呢。”
莺歌风情万种的摸了摸自己白嫩嫩的脸蛋儿,“她们妒忌我比她们年轻貌美、青春靓丽,花楼也比她们经营的好,才在酒水上使诈,她们还不知道呢,十娘酿的酒水马上就能供应上了,我还怕她们这一招不成?”
“幸好那些酒楼的人小气,你又不与他们争利,他们却那么早就针对十娘这个小小食肆。不然现在我们才反应过来,临时去酿酒,怕是来不及。”莺歌脸上哪还有一丝担忧,反倒是笑得不怀好意。
“十娘,这酒水什么时候运过来啊,到时候我们也开个酒坊卖酒?”说得好好的,莺歌又否认起来,“不不不,这么好的酒水,馋死她们!客人们为了酒水也不会去她们花楼了。
也不行啊,这样的话,那些欺负我们的酒坊也还有生意,咱们应该开个酒坊卖酒,把酒水生意也抢了!
那,咱们开酒坊,抢生意,就唯独不卖酒给她们花楼,这样可好?”说得开心了,莺歌拍着手偏头看着柳茹月。
这些事情,柳茹月也考虑过,只一想,心里也是舒爽的。
但现实可没做梦来的美,“庄子里酿酒房才盖了一半,新酒池都还没挖好,还得靠老房子里的六个酒池。
之前翠蓉都在尝试酿酒,蒸酒出酒水也比较少,又带新人酿酒,更是慢。这些日子过去,也不过才得了两批白酒,加起来才800斤左右,看着多,也不过才装满10斤一坛的酒坛子80坛,也不过刚刚够供你芸瑛坊大半个月的供酒。”
“所以,开酒坊卖酒的事儿还得往后延延才行。”
莺歌不懂酿酒,只知道庄子蛮大的,现在柳茹月解释清楚了,她心中也有数了。
没有因为柳茹月的话伤心,嘴角一直上扬着,“我们能自给自足,也能气死她们,十娘酿的酒那么香,到时候酒香也能勾来一大批好酒之人了。”
“酿酒坊修好之后,能挖几个酿酒池?”
“20个。”
莺歌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现有6个酒池,两批才得800斤酒水,那多20个,每批能得1700斤左右的酒水,七天得一批,一月能得4批酒水,那就是6800多斤,一月得680坛酒。”
越算越惊喜,莺歌乐不可支的晃着柳茹月的袖子,“十娘,这也够多了,可以先开一个小酒坊卖少量的酒吧。”
没想到莺歌还是个小财迷,柳茹月解释道,“哪有你这么乐观,新来那些人可没翠蓉学的多,他们不识字,只是一般的粗人,酿酒不仔细,废掉的一桶桶酒水不少,得慢慢来。
酒池越多,需要的工人就越多,至少这明年年底前,产量也上不来,为了保证酒水质量,忍一忍。酿得上品酒水,也得埋起来,埋久一点,将来会更香醇,所以不能有多少产出,就卖多少坛。”
“好吧,我明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晚一年报酒坊之仇,莺歌觉得自己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