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入喉，老道顿时喜笑颜开。
“这是什么酒？”
“说了你也不知道，要说啥接着说吧。”王贺年说罢也端起桌上酒盅，一饮而尽。
老道把桌上酒壶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沉思片刻继续说道。
我的本事大半都是师父教的。
师父道号清微，青城山黎云观的山长。
不过按照师父的说法，他这一门也只剩他这一枝枯木，连山门道馆都已经荒废。
“那还真是可惜了。”对于这点，王贺年倒也理解，道门发展确实日渐式微，供桌上摆着的那些道门仙君，都自顾不暇了，更遑论这些修道的凡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佛门待遇要比道门高太多了。
道临叹了口气，端起酒壶往嘴里送了一口酒，这次他动作小了不少，显然有些不太舍得大口喝酒了。
师父在我身上画了隐匿符箓，也是靠着这符箓，我顺利跟着师父出了城，沿着流放发配的路线，追上了我的家人。
为了防止暴露，我没有露面，就一路默默跟着队伍到了岭南。
我们师徒在岭南待了两个月，见家人安顿好之后，便随师父开始四处云游。
“流放还能安顿好啊。”王贺年笑道。
“我父亲藏了不少银钱在身上，也是打点了一番。”老道解释道。
“倒是有本事。”王贺年称赞，他生前再也衙门干过活，里边门道也听说过一些，押送的官差也算是个好伙计，想来这一家子能平安到达岭南，银子想来是没少挣。
“你师父到底都传了你些什么？”
“卜卦，剑术，雷法，还有一些降妖除魔的粗浅法门。”老道回的干脆。
“哦？你还会雷法？”王贺年有些惊讶。
老道的脏脸有了一瞬间的尴尬。
“不完全会。”
“什么叫不完全会？用一招试试看。”王贺年兴致盎然。
“好吧。”
老道应了一声，抖了抖袖子，抚了抚衣服，一脸正色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双手开始掐诀结印，手势变换速度极快，让王贺年身边坐着的清宁有些眼晕。
王贺年倒是看出了些许门道，手印掐的没毛病，他确实能感觉到一些雷韵在四周酝酿。
清宁看不出门道，但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惊恐让他打了个哆嗦，身子不自觉的往王贺年身边靠了靠。
老道的手印终是打完，只见他双目圆睁，张口怒喝一声，
见此气势，清宁已经抓住了王贺年的衣角，瑟缩成一堆，没办法，阴差也怕雷霆。
王贺年的神色都正了正，等着下文。
只听到庙顶处一声轻响，就像是村里孩童放了爆竹。
。。。
空气有些安静。
“这就完了？”王贺年能感觉到自己布置的结界被若有若无的攻击了一下。
老道此时还在收功，双手伸开，收气息压回丹田。
清宁此时满脸不可置信，一副上当的表情，松开了手坐回了一开始的位置，一脸丢了人之后的羞愤样子。
“我说了，不完全会。”
老道运功完毕，摊了摊手，继续说道：“我师父说了，我不是修雷法的料子，雷法对于体质，心性的要求很高，很显然，我的心性不足以我修炼这么厉害的术法。”
“看出来了，那你继续说吧。”
跟了师父之后我才知道，之前他摆摊算卦完全是在藏拙，他告诉我卦可以多算，但话要少说。
问卜之事，无论大小，皆是天机，与人算卦，藏七言三。
“我说那些算卦的都喜欢打哑谜呢。”清宁小声嘀咕道。
“市面上那些卦摊十之八九都是糊弄人的，不说的含糊一些，不就露馅了。”王贺年笑道。
“这倒是，我师父银钱不趁手的时候，也喜欢摆摊赚上一些，他摆摊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胡说八道。”
“我还问过他，这么做会不会不妥。”
“你猜他怎么说。”老道卖了个关子。
“怎么说？”王贺年十分配合的接话。
“他们来求的不是卦，不过是求几句好听的。”
“我这钱挣得和说书唱戏也没什么差别。”
道临说话的时候撇了撇嘴，语气中带了些许不认同。
“所以自从我自独独自行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卖过卦。”
王贺年听到这点了点头，没有深问，转而说道。
“说说你这降妖除魔的事？”
“这有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一些不想往生的孤魂野鬼，或是走了歪路糊涂修士。”
“现如今灵气稀薄，遇到的大多也都是些江湖骗子。”
“大多时候，剑术武功要比我的术法更好用。”话罢，道临老道把酒壶放到嘴边，轻啜一口，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
狗腿已经啃了个七七八八，道临嗦了嗦已经没了肉的骨头，权当下酒。
“我的生平也没什么波澜壮阔可讲，想必巡察大人手里的簿子里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想来，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东西。”
“自打师父仙逝，我独自行走，人也斗过，鬼也灭过，阴司的鬼差也打过几次交道，但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那你之前见过的阴差都是什么样的？”王贺年好奇问道。
“枯燥无趣吧，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主打一个公事公办。”
“要是今天也如往常一般，我也就不做多余的事了，哪知道碰到这么雏儿。”道临说着话，扫了一眼坐在一边叶清宁。
被称作雏儿的叶清宁又多了些尴尬。
“你这老道，都被巡察大人打的求饶了，还编排我。”
“你身上功德不少，下一世应该不差。”王贺年端起酒盅，开口说完，一饮而尽。
“都无所谓，下一世也就不是我了。”道临笑了笑说道。
“说的也是。”王贺年点了点头，前世如何似乎跟他现在也没了什么联系，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割裂感，他对于自己的更多的认知，也就仅限于那个做了十多年的刽子手身份。
现在想来“孟婆汤”当真恐怖如斯，一碗忘忧汤下肚，前尘往事尽散。
道临看了看王贺年面前的酒，嘿嘿笑了笑开口道：“等我死了，你这酒，能不能给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