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城,是一座田园风特别浓郁的城市。
三丈宽的主街两侧各分七尺,用青石铺地后剩下来的碎石,垒成两尺高的花圃,种了满满当当的金丝黄菊。
街巷的或是宅院的围墙上,也留了深深的泥土槽,从上倾泻下来近半米的秋意盎然的菊枝。
就连每家每户甚至每一方建筑的房顶上,都是花团锦簇的模样。
繁忙的灵蜂在城市里飞来飞去,人类用掺了灵泉的水喷洒着街道房顶。
在无数道人为干扰形成的彩虹下,灵蜂、人类、花草,成为了和谐安宁的整体。
谢青筠带着谢长林与思思站在小巷里。
星罗棋布的花圃沿着小道蜿蜒而上,静静地披上了天地为它们准备的霞帔。
“这里……”
谢长林愣在原地,眼底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他低头望进女人的双眸,惊讶的问:
“敢问姐姐,这里是……”
他虽从来不曾出过远门,但从神剑宗藏书阁里收纳的地方志与游记里,了解到神剑宗以外的缤纷多彩。
他喜欢侍弄花草,喜欢田园诗酒花的平淡生活。
水仙盟下属菊城,便是他向往的地方。
“没错。”
谢青筠为他将鬓角的发丝撩于耳后,笑眯眯的望向眼前那田园诗歌般的景色,做出邀请的动作。
“这里便是享誉南极仙洲的赏菊圣地,菊城。城里最大的酒楼归去来兮居,还在举办菊蟹宴呢!
怎么样,走吧?姐姐带你长长见识!”
花圃间的蝴蝶与蜜蜂成群结队,思思开心坏了,当即就撒起欢来。
“汪汪汪!”
“呜呜!”
谢长林抿唇立在原地,看向女人含笑伸出来的玉手,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一股中暑般的热意慢慢朝四肢与头颅涌来,没一会儿他感觉便胸闷气短,清秀白皙的脸上冒出密密匝匝的汗。
少年抬头看了下天色。
奇怪,夕阳都下山了,为何还晒得他险些中暑呢?
他端详了女人的手好久,眼中渐蓄起微莹的亮光,袖子下的指头都快攥得麻木了。
当初……
他当初好不容易才压下不顾一切的疯狂,含着满口血腥笑吟吟地送他们二人离开。
更在他们离开后,将每个节日的愿望许成祝她与兄长幸福美满,琴瑟和鸣。
时光让他成长,可那份情却更胜烧喉烈酒。
日复一日的酩酊大醉,才换来如今这般从容不迫。
姐姐,你再这样示好,长林可就演不下去了。
但他还是握了上去,就当久别重逢的一次放肆。
他在心里低语:
姐姐,下不为例。
……
谢青筠牵着少年一路闲逛,时而点评这簇“品相上佳”,时而赞叹那株“不可多得”,又零星搭几句传说进去。
谢长林全程乖巧的跟在身后,做一个出众的倾听者。
只是她过于灵动的眼眸,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刚这么想着,下一刻女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走了看上了的那几丛花草。
等周围的人大喊抓贼,她已经挽出一只花环,戴在了他头上。
谢长林:姐姐你是真的狗。
“抓贼啊!快来,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我菊城偷花!”
“快快快,就是那小子!顶着花环招摇过市,分明是把我菊城律法当狗屎!”
“什么?偷花贼给老娘死!”
群情激奋,一呼百应,大量人马往这边涌来。
谢长林哀怨地看向女人。
“姐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菊城偷花者罚一百上品灵石,收监三日,付不起者,花田劳作一年。
另外此生不得再踏入菊城。”
谢青筠眨眼:
“欧,所以呢,还不跑等着被抓吗?”
谢长林:“……”
仙子姐姐一边拉着他跑吧,一边还手贱薅花,三两下又挽出来两个花环,她与思思一人一只。
菊城的人脑袋都气冒烟儿了,周身修为一放,手里不起眼儿的花锄、浇水壶、修枝钳、花篮等,瞬间变成各种眼花缭乱、充满杀意的灵器朝二人一狗追去。
谢长林:“!!!”
思思:“汪——”
谢青筠许久没看过这么多眼花缭乱、五彩斑斓的特效了,什么追踪符、倒霉符、东风咒、一剪没武技等,尽数落来。
都省了放烟花了。
拐到某个巷里,她指着四周问:
“小孩儿,好看吗?”
谢长林脸都要被风吹僵了,他很想吼一句:
还我成熟美丽的仙子姐姐!
“嗯,好看。”
他从心的应道。
又遛着追兵在城里转了两圈儿,谢青筠终是带着谢长林隔绝一切追踪,换了身装扮,出现在了归去来兮居里。
她穿着公子哥儿的衣衫,用折扇挑起他的下颌,嗓音像山涧溪流缱绻入耳。
“小孩儿,今日开心吗?”
与她真诚的目光对视,少年的耳尖悄悄发烫。
原来姐姐那么做,是为了哄我开心呢,我还以为她真是如此恶趣味呢!
“嗯。”
他低低应了声,不敢再去看她。
生怕自己的野心疯长,变得不再是她期望的模样。
小狗儿要憨要傻要听话,才会讨人喜欢。
谢青筠点了一副归去来兮最经典的菊蟹宴席面,与谢长林坐在金丝皇菊围的小隔里吃了起来。
菊花香气清苦,提神醒脑,倒是解了肥蟹的油腻。
桌上还有两盅特色菊酒望南山与盼春归。
前者酒气轻薄,余味若隐若现,就像山野密林间袅袅升起的炊烟。
后者先甜后苦,秋霜冬雪的寒凉直上头顶,让饮者满心惆怅,只能盼来年春回,旧友重逢。
谢长林怕在仙子姐姐面前失态,只稍稍抿了一小口,便再也不碰了,埋头用蟹八件认真的剥起蟹来。
“姐姐,给。”
他小心的放在女人的盘子里,便又忙活起来。
谢青筠好奇的问:
“怎么,你不喜欢?”
谢长林埋头剥蟹,轻声应道:“喜欢的。”
与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可我见你没怎么吃。来,张嘴。”
一勺金黄色的蟹膏舀到了唇边,谢长林迟疑的张嘴,只觉得好甜好甜。
双颊被熏上酒意,淡然沉稳的面具已经有破裂的征兆。
明明从头到尾只饮了极小的一口,他却像醉酒的人,胡乱扯起了话头。
“姐姐,我爹纳第三十房小妾了,其实私底下没有姨娘名义,以丫鬟跟在身边的女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