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谢青筠倾身,用手撩着海水。
“因为你。”
“因为我?”
“嗯,不知为何,我时常能在梦中看见你。”
人鱼二皇子神音目不斜视,打起了直球。
跟这位说话,有种与陌生人聊天的感觉,随意又和谐,谢青筠还挺喜欢的。
“我听说你们人鱼有祖训,不能上岸?”
她身上浅淡的冷香,与表现出来的随性,缓解了神音的紧张。
他低头望着月亮,慢条斯理的应道:
“是。因为人鱼一族对感情绝对忠贞,爱一人便是一生,矢志不渝。
可是外面的人并不是这样,他们将感情当成一场游戏,喜欢时千好万好,不喜欢时弃如敝履。
族人总是被欺骗,被抛弃,被伤得鲜血淋漓。
与外人纠缠的族人大都不得善终,时间久了,为了种族的延续,族中便有了这样的规定。”
银灰色的眸子涌上兴色,但更多的是恻隐,谢青筠转头望向男人,认真平静的开口:
“我也是外面的人,小神音,你该躲的。”
山外青山楼外楼:
【啊啊啊啊,宝宝,你是要劝他放手吗?啊啊啊啊,他可是男主的左膀右臂啊!】
“闭嘴!”
山外青山楼外楼:
【额,这是支线,你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剧本在你手上,你有办法卡bug……好的,我退下。】
湿咸的海风撩起她一丝白发,在神音的脖子间扫下一片轻微的刺痛与痒意。
他暗暗掐了下指尖,喉结微微滚动,眸中的蔚蓝大海沉了下去。
“我知道。”但我躲不了了。
他格外的坦诚。
高贵清隽的人鱼皇子,将水面拍出心烦的水波,周身自带忧郁与寂寥。
曾经,他的世界只有小小的碧华海湾,耳边全是数百年如一日的提点、劝谏、叮嘱,还有沉重的期盼。
“阿音,好好待在族地里,哪也不许去!”
“阿音,听娘亲的话,岸上没什么好玩儿的,全是想骗你鲛珠的魔鬼。”
“阿音,不要与陌生人交流!”
“阿音,记住祭司给你批的命,不要走错路,后悔终生。”
“阿音,好好儿活着!”
……
当她从预言里走出来。
他满心惊惶,自暴自弃,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摆弄的玩偶。
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后来在梦中旁观,才意识到她出现的人生变得惊艳。
他有些明白被族人们定为“愚蠢”的先祖们,为何明知是错,依然飞蛾扑火了。
身旁人的靠过来,银眸深邃浩瀚,撒着清辉的长睫低垂,沉声规劝:
“二皇子,你家里人说的对。”
白皙玉手为他将鬓发理到耳后,又正了正头顶的王冠,轻声如风:
“我会占卜,希望你不会爱上我,不然,这将是你一生悲惨的开端。”
风还在,可人早已消失不见。
陪伴他的,只有一艘空荡荡的,在海上摇曳的小船。
神音低下头,缓慢抬手,按到了心口。
她也能看到未来么?
可听她那样一说,预言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谢青筠并不知道自己的劝诫,反而坚定了神音在她这棵树上吊死的决心。
即使知道了,顶多叹口气罢了。
毕竟有灵智的生灵,在某个瞬间生出好心是正常的。
就像在街上遇到一条流浪狗,有的人会上去踢两脚,有的人会喂点儿火腿肠,有的人会带回家好好儿养。
她现在的好心就处在前两个层次。
她喂着火腿肠说,温柔的说:
“狗儿,下次离我远一点儿,不然我就踢你了。”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样个意思。
*
日照王朝京都正处于盛夏,树木枝繁叶茂。
烈阳晒得大街蒸腾起火气,扰人的虫鸟没完没了的叫着。
祭神大典有鸾鸟从虚空飞出,给日照降下福泽的热度,还未完全褪却。
受益匪浅的神子,却早已将高光时刻抛之脑后,浑浑噩噩的缩在酒楼里,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窗外的杏树上,挂满了金黄的杏子。
香甜的气息被盛夏的风携来,钻进鼻腔,让他下意识想起与女人亲吻的味道。
“师尊,师尊,你去哪儿了?”
“师尊,哈哈……”
“你为什么要躲我?”
包间的门被人强行踹开,一群人拥着一位身穿明黄衣裙,神态倨傲的少女出现在门外。
“给本殿打!”
十九公主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然后倒飞而出。
接着,十九公主挂在了杏树上。
等一群人兵荒马乱的离开,月舒从暗处显现,踏进房门,不赞同道:
“你这样做太张狂了。”
沈君临抱着酒坛,脸颊坨红,目光迷离却冷冽的望着被糟蹋的杏树,惋惜道:
“可惜了。这个地方的景色又毁了。”
他临窗而立,不曾回头,没多情绪波动的问:
“你来做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我还在要京都等师尊,是不会杀了十九公主的。”
望着男人如松如竹的背影,月舒一脸复杂。
“你要这样一直等下去?”顿了顿,“她是你师尊,你们这样……”
酒坛在脚边碎裂,剩余的酒水溅湿了月舒的裙摆。
男人如被抛弃的孤狼,狠戾又悲哀的嘶吼:
“关你什么事?滚!”
又是一个酒杯砸来,“月舒帝姬,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报了,咱们两清!
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下一次,我连你一起杀!”
月舒弯腰,慢慢将碎瓷片捡起来,放到一旁的桌上,免得醉酒的那人不小心伤了脚。
可她满手鲜血,眼泪滴滴落下,冷静的语气潜藏着哽咽:
“我是来告诉你,上师回来了,就在青师府里。”
她缓缓直起身,深深的望着发怒的男人,仿佛要将他印在余生里。
这一场情窦初开,她最终选择了放手,选择了权利。
如果不能两情相悦的在一起,那就各自安好,选择彼此最好的未来。
“沈君临,我会一直记得你。”
她将路让开,目送着男人跌跌撞撞的往青师府飞去。
她擦掉泪痕,露出释然的笑容。
“师尊——”
还未到门口,沈君临便已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