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构的座驾横行两淮,两岸猿声啼不住,孤帆已过万重山。
宋构麾下的船只是高大的楼船,旗帜鲜明,上书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拜太保、遂安庆源军节度使、楚王亲临。
看着这一串串的名号,宋构没啥感觉,不过生活还是需要仪式感,这些东西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给别人看的。
而围绕在他旁边的是一艘艘蜈蚣船,大多都是货船,吃水深,说明运输的东西都特别重。
宋构眺望了一眼身后已经看不清身形的汴京,巨大的城墙轮廓都已经瞧不见了,说明他们已经离东京很远了。
一开始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剩下的就是乏味的日子。
开始,宋构还带着众人玩着纸牌游戏,后来也不知是否坐船太久了,导致整个人都是病怏怏的,提不起精神了。
接连过去好几日,这天,胡大山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咱们楚王殿下的卧室旁,然后轻轻敲击了房门,言道:
“王爷,咱们已经到了杭州了,杭州知府董非携士绅官员在两岸迎接楚王,咱们还是下船吧。”
咱们楚王殿下的贴身侍女小菊赶紧打来了热水,然后替他擦拭身子,宋构稍微清醒了一番之后,这才说道:
“替本王正衣冠,咱们也去看看杭州军民,以后这两浙就是本王的大本营了,乃是本王这两浙转运使的牧民之地,需得好生经营名声才是。”
苏杭两岸人声鼎沸,杭州知府董非能力是有的。
经过他的组织,聚集了数千人,欢迎咱们楚王殿下到来。
剩下的就是当地的官员和士绅,以知府董非为首,判官崔务为二把手,此人乃是杭州本地世家大族。
还有杭州的从五品镇守太监刘进,还有朱家父子及他们身后的十几个知州知县。
在现场维持秩序的是杭州守备团练使韩世忠,他带着手下的精锐,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几乎整个杭州有权有势的人物都来了。
宋构贵为亲王,又兼两浙路转运使,自然是所有人的顶头上司,乃是正五品官员。
大赵的官员品级非常“珍贵”,跟明清朝那种通货膨胀式的官员品级相差非常大。
比例明清称“七品芝麻官”,在宋朝七品属于高级官员,称为“升朝官”,具备上朝面君的资格。
正六品的宋朝文臣,就具备了当宰相的资格。
宋构让韩世忠成了六品守备使,直接让他晋升为大赵中高级将领。
这对于一辈子在西北摸爬滚打的韩世忠来说,无异于再造之恩,这让他跨过的那一道最艰难的门槛。
宋构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的下了楼船。
一扫之前的颓势,让众人瞧见了少年亲王的模样。
来人生得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薄而性感的嘴唇。
身着白衣长袍,背负王剑,好似下凡的谪仙人。
舒不舒服无所谓,帅是一辈子的事儿。
人群中传来的汹涌的呐喊声,显然早已有人教过,群众演员们声嘶力竭的喊道:
“参见楚王殿下,楚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王殿下,万福金安。”
反正各种漂亮话不绝于耳,不少杭州府的衙役亲自下场,在里面充当气氛团。
上行下效,谁叫长官们有吩咐呢?
宋构下船,亲卫们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对对序列,附庸前后,将其拱卫其中。
没用多少功夫,就把他护送到领头一众官员面前。
杭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在打量着咱们楚王殿下,刚才离这么远没瞧清楚。
这下可算是看真切了,楚王殿下果然是风姿卓越。
宋构收敛了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和蔼的说道:
“感谢诸位臣工同僚,为本官接风洗尘。
本官来此,从来没有倚仗王爷的权势,也从未想过在此处作威作福,而是想着与诸位携手共进,立下功勋,新开市舶,为我大赵国的官家分忧。
初来乍到,小王学疏才浅,实指望各位老大人多多指点,小王受用不尽,感激涕零。”
在座的青袍紫袍大多是年纪上了四十岁以上,称之为老大人也并无不可。
楚王这一番话赢得了不少人赞同,至少第一印象好了不少。
宋构也率先点名了立场,他是用大赵国官员的身份来此,而不是用王爷的身份行乱命。
董非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拍须溜马的鼻祖啊,虽说长得不好看,却是非常会说话。
仅是片刻的功夫,董非已经老泪纵横,上前说道:
“两浙子民盼楚王殿下如久旱盼甘露,等之久矣,殿下温文尔雅,克己奉公
厚德载物
两袖清风
一身正气………”
宋构脸色红润,最后实在忍不住深咳了几声,抬手制止,打断了董非并言道:
“董知府言重了,本王有自知之明,贵在一个中庸,此行不求做到天下称赞,但愿不能辜负官家殷切期盼,便算是功成名就了。”
宋构尴尬的看了一眼董非这个知府,这人差点把自己夸的天上少有,人间绝无的圣人。
过分,绝对得批评,就罚你升官进爵,沉浸在大赵国甜蜜幸福的生活里面。
当然,这也就因为董非是宋构一手捧出来的官员,换做他人这么吹捧。
宋构非但不会听之任之,反而是万般警觉。
众人气愤不已,说好了共同进退,怎么就董知府你这个狗贼独享好处?
作为职业选手的杭州镇守太监刘达也赶紧挤到前面,还想说几句漂亮话?
却一时语结胸中无词,好话都被某人说完了,然后强行说了几句好话,最后一脸幽怨的看着知府董非。
宋构不愧是长袖善舞,从小在宫廷里摸爬长大的人物,经过他的一番恭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如沐春风。
不仅仅是判官崔务,就连朱家父子底下的十几个知州知县都感觉到如沐春风。
彷若生出一股错觉,楚王殿下是我的伯乐,他懂我!
朱家父子这一次只来了朱锄他一人,他父亲在东京之行受不了路上颠簸,之后回来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是卧床不起。
朱锄上来就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然后毕恭毕敬的说道:
“王爷,这是江南供奉局这些年的账单,以后我们江南供奉局亦归王爷统协,好叫王爷知晓这些年的账目,下官也好辅佐楚王殿下处理公务。”
宋构,脸上笑意更深,并没有接过来帐本,而是随口说道:
“官家虽然给了本王两浙路转运使的权限,却不曾让本王管制供奉局。
以后这本子你还是好好收着,只要不出现差错,你们朱家尽享荣华富贵,本官一力担保,且放宽心。
更何况本王奉命提举杭州市舶司,明州市舶司,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朱大人。”
这种造假的账本,他手下的团队可以连夜弄出几百册,有何意义?
朱家这种试探太小儿科了。
“王爷言重了,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朱锄不以为意,这里是大赵的东南。
更是,他们朱家的东南。
楚王是过江猛龙又如何?是龙得盘着,是虎他还得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