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宝看了施志杰一眼。
见他独自站在路边，背对着风，叼着根烟，半眯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想什么？
整个人，又痞又颓。
还有种遗世独立的氛围感。
江如宝想了想，然后背对着施志杰，默默走远了一些。
等接通了视频电话，就看见三小只的胖脸蛋，挤在了小小的屏幕里。
吞吞的嘴角边，还有牛奶渍，看来他们正在吃早餐。
“小舅舅，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想你啊……”
“小舅舅，你拍的那是狼吗？怎么跟我们以前看到的狼，都不太一样……”
“小舅舅，为什么这狼比曾爷爷家的三只胖胖还要胖啊？”
\"……\"
有一段时间没见三小只了，江如宝心里还挺想他们的。
隔着手机，跟他们叽叽喳喳了好一会。
然后，又把镜头对准了那只已经没了多少狼性的野狼……
等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后，就听见一句“好啦，早餐快凉了，你们快去吃”，随后手机就被一只秀气的手拿走了。
刘秀君的脸，出现在了镜头里。
“小宝，怎么跑戈壁滩去了，那边冷吗？要注意身体，别冻着了……”
“小姨，我来找药，你放心，我衣服穿够了，一点也不冷……”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
刘秀君突然肃了肃脸色，走到窗边。
“小宝，你跟小姨说实话，琦芸这一次，还能撑得住吗？”
“你小姨夫昨晚在书房里待了一宿，我就知道，情况肯定已经很糟糕了。”
“他今早告诉我，不仅是大人，可能连两个孩子都保不住。”
“我左思右想，我们团队最近在研究人体冷冻技术，已经有一定成效了，要不然我这边也提前准备着……”
她的意思是，如果实在没办法挽救，就及时把母子三人冷冻起来。
等将来找到妥当的办法后，再把人激活治疗……
江如宝在小姨说出琦芸两个字时，就拿着手机，又快速走远了几步。
听到最后，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苍茫戈壁。
戈壁滩上肆野的风，吹乱了他一头黑发，刘海在眉眼间不断扫过，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缓了几秒，他才说：“行，小姨你那边也先准备着，我们做两手准备……”
付琦芸如今的情况，变数太多。
他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如果真的连他都搞不定。
小姨提供的办法，可能就是最后时刻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但愿不要再出差池了。
放下手机，江如宝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本因为网红狼而轻松了几分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他发呆了几秒，转过身来，准备通知大家出发。
结果……
一转身，瞳孔就是急速一缩。
“施……施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的话，他应该……没听见吧？
可施志杰此刻的表情，证明他想得太乐观了。
对方双目赤红，嘴唇发抖，连颈侧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施志杰死死盯着他，咬着牙说：
“小宝，你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琦芸撑不住了？”
“什么叫不仅是大人，孩子也保不住？”
“……你们还想冷冻她？”
“她到底怎么了？”
“……你们又想对她干什么？”
江如宝愣在了原地，脑子里有片刻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这个明显状态不对的男人。
他刚刚明明背着他走远了好几步的。
风也这么大……
怎么还是被他听见了？
施志杰见他不说话，直接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
“你说话啊……琦芸现在到底怎么了？……她人在哪里？”
“你告诉我，我要去找她……”
江如宝被摇醒了，反过来按住施志杰肩膀，“施大哥，你先冷静一点……”
施志杰一声爆吼：“你让我怎么冷静？”
“你们都说，只要我乖乖的按时吃饭睡觉，把自己养得壮壮的，总有一天，她会好好的回到我身边。”
“我照你们的意思做了，我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寻死觅活，没有全世界去疯找她……”
“但你跟刘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是不是很不好？……她是不是坚持不住了？……她还是要丢下我一人了，是不是？”
“啊？你说话啊……她是我的女人，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边怒吼着，一边掉眼泪……
这一年来，他自欺欺人般不敢询问半句对方的情况……
大家也都默契的，从不在他面前提付琦芸半个字。
什么都不告诉他。
好像只要他不知道付琦芸的消息，对方就一定会在地球某个角落好好活着。
哪怕……他想得快发狂……发疯……
可如今，这般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日子……
还是被江如宝的一个电话，给戳破了。
施志杰心底积压了快一年的诸多负面情绪，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整个人都有点崩溃。
如果……
如果付琦芸真的不在了。
那他……
不敢想。
完全不敢想。
一想，心脏就如撕裂了一般。
痛得要死。
太痛了。
如此痛苦的活着，还不如让他跟着付琦芸一起去了……
不远处的几个科考站队员都被这边的动静惊着了，纷纷快步走过来。
“杰哥，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江如宝耳朵被吼得嗡嗡嗡的，见对方眼中聚集的疯狂，越来越深……
越来越浓……
他深吸一口气，反而很快冷静了下来。
抓住对方的胳膊，就朝某个穴位狠狠按下去……
嘶……
剧烈的疼痛，让即将失智发疯的男人，猛地清醒过来。
江如宝见他混沌的眼神，清明了几分。
赶紧说：
“施大哥，你别这样，芸姐姐她还有救，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谁都不会放弃她……”
“她自己也一直在苦苦坚持……从没放弃过自己……”
“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为了她，才来找药的……”
“你如果真担心她，就赶紧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一起去找药……”
“你相信我，相信芸姐姐，让我们一起跟死神赛跑，把她抢回来，好不好？”
可能是他太过笃定和沉稳的眼神，很好的安抚住了施志杰。
他抬眸，死死盯着江如宝的眼睛。
“你说真的，她还有救？”
“嗯，有救。”
江如宝的表情，无比认真，“施大哥，你信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但你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可能就不好说了……”
施志杰使劲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粗鲁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好，我们去找药，我们赶紧去找药……”
转身，看见几张既担忧又一脸莫名的糙汉脸。
他吼道：“发什么愣啊？赶紧上车，出发！”
后面半截路程，是施志杰在开车。
如果不是受限于车身性能的最高时速，江如宝丝毫不怀疑，对方会把越野车开出火箭的速度。
但他半个字都不敢说。
死死抓住车内扶手，默默提醒其他几人也坐稳了。
所有人都看出施志杰的情绪不对劲，也都咬紧了牙，不敢说话。
还好这戈壁滩上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交叉路口。
不然，今天的交通罚款，可能是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