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浦镇一年一度的采青会即将开市了,整个镇子的上空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而镇上的瓦房上爬满了青绿色的攀藤,外面青一色的青灰色土墙,如此倒与那茶饼的色泽极为相似。
在整个镇子的中心,供着一尊石头坐像。此人像头戴高冠,着交领衣,双手捧一书卷,盘腿跌坐石头案几前。而那石案几上摆有石瓶,石臼,石渣斗,石风炉等物。
此处供奉的正是那茶神陆羽。
说起那茶叶本就是那神农氏尝百草时,放置于袋中用于解毒之物,倒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原本也不被平民百姓所喜欢,因为它既不能充饥,又不能解渴。而且六朝之前,大都采用的是粥茶之法。煮茶就如同煮那菜汤,再添加些葱、姜、枣、橘皮、薄荷一起煮,那味道真是不可言说,也就是上层那帮风雅人士才会喜欢。
到了南北朝时期,那南朝人倒是极好饮茶,而北朝人不好此道,还嗤笑之。
后来佛教大兴,有某位禅师见学禅的众人困顿干渴,便给他们饮茶解困。众人仿效之后,饮茶之道才渐渐成了风俗。
至唐人陆羽写下那《茶经》一书,饮茶之道才慢慢掀开新的篇章,普及到了平民百姓。同时逐渐将以往那粥茶之法,改成如今这点茶之法,同时对于茶末的处理也日益精细。
前朝王安石在《议茶法》中就说过“夫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可见如今茶业的日益兴盛,而茶也成为平民百姓的日常必需品。
前朝梅尧臣有诗曰“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事学春茶”。此地人人以茶为生,自然镇中茶人便以那陆羽像供奉祭祀。
最近这段时日,镇上的各家各户都在忙着赶制今年的第一批春茶。
那稚龄小童待在小炉前,专心照看着火;
家中的男人则将蒸制后的茶芽反复榨制,去除其中茶汁;
女人则将昨夜榨取过的茶团置于盆中反复研磨着,使它滑腻均匀;
而家中老人则将那处理过后的茶糊糊添加些独门的配料,比如那龙脑,香料及米粉等等,制作成茶饼。
这制茶的每个步骤都是极耗时间与力气的,但镇上居民世代制茶,每一步骤早已了熟于心,所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那些外地过来采买的茶商,可是早就赶到这个小镇里。他们在每户茶人门前的摊位上逗留着,小心地捧起那茶饼品鉴着,久久不能离去。
这人一多,就使得镇上的街道格外拥挤不堪。车马声,小摊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喧闹声,充盈着整个小镇。
镇上的酒楼茶肆,黄昏时分总是热闹非凡。
那茶肆内有女师抚琴奏曲甚是美妙,吸引众多宾客驻足欣赏着。
而酒楼中近日来往的客人甚多,那店小二又要端菜,又要忙着收拾,忙得是焦头烂额。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那勾栏之处,有几个妙龄女子在门前挥着手中的帕子,笑脸迎人。看着是人前风光,倒是到了夜深人静时都会暗暗哭泣。毕竟这连年战乱,多的是那卖儿卖女之人,到了这种地方,也只能苦熬着呗。
斜对面便是那赌场,此处人声嘈杂鼎沸。看着那腰缠万贯之辈乐呵呵地进去,没个个把时辰那是出不来的。至于收获如何,那就见仁见智了,不过不抵是空手而归的。
好一处销金窟啊!所以不要看着这镇子小,但是吃喝玩乐也是一应俱全的。
此时日光渐已西沉,淡淡的紫红色晚霞映满了天际。
远处小镇外,那黄龙山山腰处的寺院敲响了晚课的鼓声。
“咚,咚,咚!”鼓声飘荡在山间,惊醒了山中栖息的鸟儿。鸟儿从林中飞出,汇聚成群,盘旋在那淡紫色的天幕下。
在此山的背阴处,重重密林遮蔽之下,一桩血案正在发生。
只见几辆马车停在山路边上,马儿在旁边不安得嘶鸣着。那车身上存留着刀剑的划痕,周围又散落着斑斑血迹。
而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穿着侍卫打扮的人,此刻他们已然没了声息。一群蒙面黑衣人正拖着几具外族打扮的尸体过来,放置在一起。
这时在青浦镇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约莫八龄的幼童,看其衣着华丽,但如今上面却夹杂着一些草木树叶和点点泥垢,就好像他刚刚在地上打过滚一般。
那小童头发凌落,额际有一块似被石头磕伤留下的血块。他神情有些恍惚,面容带着悲痛,似乎有什么伤心之事。
忽然从镇口处驶出几辆马车,马匹的嘶鸣声惊醒了这个小童,他急忙闪入路边的草丛中隐藏等待。
但他久等不见那几辆马车经过,便抬头向那镇口处张望,却见到那几辆马车巳被人拦下,而车主正与对方攀谈着。
他躬身慢慢地靠近那几辆马车,发现其中一辆暂时无人看守,便艰难地爬了进去。
进入马车后,他瞧见车内倒是摆放着几个大箱子。他本打算躲进那箱子里面去,但打开一瞧,发现里面都叠满了一块块茶饼,已然无处容身。他便只得挤到箱子侧后方,蜷曲着躺下。
这时外面传来阵阵交谈声,他见听不真切,便凑到窗边侧耳细听。
只听得有一个粗旷的声音说到,“慕兄,不如再多留几日如何!等这采青会开市后,可供挑选的茶饼样式更多,品种更全。你过来这么一趟,也实属不易啊!”
“不得!不得!廖弟,实在是家中有急事。今早家中有快马来报,说拙荆五日前忽然不慎跌倒,恐怕肚中有恙,望吾速归。这才匆忙采办了一批茶饼,实在是不能多留了。”另一个声音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便多留慕兄了。待下月茶会结束,小弟我挑选几款今年的佳品,亲至兄台府上拜访。”
“如此便多谢廖弟了,此次行程如此匆忙,尚未完全游完贵宝地景色,心中实在是略有遗憾。下次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重游了!”
“慕兄,如此,就不便担搁你行程了。祝兄一路平安。”
“多谢廖弟,回见。”
说完马车的主人便带其侍从几人上了各自的马车。两拨人就此分开,各归各路了。
而那小童也慢慢的挪回原位,静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