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素芳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一被吓到,自然龟缩在房中,不敢出门去了。这一日三餐都托了侍女端过来,因她在家中的身份尴尬,反遭到侍女的推脱。
要不是借给大哥哥绣屏风的名头,怕是真的无人理会她,饿死在房中都是大有可能的。
不过那侍女明面上是将食盒拿了来,但是等她入口时都是凉透了的。
如今这天气也冷了下来,她还没空将那旧褂袍好好修补修补,只能顶着这半旧的秋衣在绣架前日织夜绣。特别是到了夜间,温度骤降,她得一边揉搓着双手,等手不麻木了之后,才能继续刺绣。有时还将被褥裹在身上,这才暖和一些。
她这么紧赶慢赶,将将在月底的最后一天完工。她揉了揉眼睛,抖了抖双手,这一直固定着一个姿势,感觉到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这伙计真是累人,谁让她当日进府的时候不懂得藏拙呢!就像二妹妹曾在她面前说起过的,她有让人利用的技能,也就有在这翟府活下去的机会。
其实她心中暗暗觉得这两位妹妹本质上都是心善之人。一位看着面恶,言语犀利,要不是身处翟家,大家都身不由己。一位活泼开朗,有什么说什么,是她在这家中唯一的温暖。
翟素芳起身去衣箱中翻起冬衣来,她记得那件衣服还是母亲前几年给她的,虽然衣襟已经有些短小,不是特别合身,但以她的手艺补一补还是能出去见人的。
手上忙碌开了,自然不会想东想西了。她抖了抖这件冬衣,“当啷”一声,有个金闪闪的物件掉落下来。
她拾起一看,这金镯子成色极好,绝不会是她的物件。这几日也只有那琼姨来找过她几次,至于那侍女更不可能,她虽然是母亲赏给她的,但这心里早就嫌弃没油水,想换院子了。若是她看到,早就偷偷私藏了去。
翟素芳套上那镯子,她从不曾拥有过这般贵重的首饰。记得那琼姨曾告知她过,这翟家在数次逃亡中,钱财丢失大半,要不是她谢家将身家相托,怕是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这镯子若是双亲还在,必是不会少了她的,哪会如今这般残羮旧裳,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正是她的好大哥。这镯子可不是她的东西,若是让他看到,谁知道会怎么责罚她呢!
她手一缩,将那镯子退到衣袖里去。
“今日可是最后的期限,你还没有完工吗?”翟潇闻看着她缩手缩脚的样子,嫌弃的很。不是一家人,就算再怎么教也是这么个德性,像是谁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大哥哥绣完了,再收一收针脚就行了!”翟素芳拢了拢绣架上的东西,将那些多余的线头修剪好,这才开始将绣图从架子上取下。
“你也就这门手艺拿得出手,那琴课你也去听过几次,听授业的琴师说起过,你对这乐器类是完全没什么天分。既然如此,就不必缠着三妹妹去蹭课了。”翟潇闻翻看手上的绣图,突然开口警告她道。
翟素芳心中暗自庆幸,那琴师看她在府中艰难,就应她所求,对大哥哥说话半真半假。如今她也算学聪明了,藏了几分才气,翟家的女儿都是待价而沽的,除了三妹妹与大哥一母同胞,或许会少利用些。
“大哥哥,素芳知道了,下次不会再犯了。”翟素芳恭敬的回答道,这府中也只需她日夜刺绣,旁的才艺她是学不得的。
翟潇闻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心情开口了。若是他的亲事定了,这翟素芳怕是不能在这府里留了,到底是打发到别院去,还是另配他人,可得好好思量。
刚才他有细细打量过,虽然她粗衣旧裳,但这人长开了,看着别有一番娇弱之感。若是她心中无怨,倒是可以将她配出去,小轿一顶抬到学政府上去,老夫少妻,既算替她找了一门好亲事,也算是为他的前程铺路。
翟素芳只觉得大哥哥注视自己的眼光越发古怪,感觉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待价而沽。她低沉着头,妄想避开这灼人的目光。她都已经这般蓬头垢面的,怎么还会被看上眼呢!
“大妹妹,你回这府上也有个四五年了吧,不知不觉你就长大了,也该考虑考虑以后了!”翟潇闻语气古怪的说道。
“我还小,真不急!母亲最近都忙碌着,这事还是莫要劳她费心了。”翟素芳推辞道。
“这怎么会是件小事呢!如今两位妹妹的婚事都提上日程了,你年纪最长,怎么能忽视呢!大哥等会会与母亲好好谈谈,必会为你谋个好姻缘的。”翟潇闻语气忽然坚定起来。
翟素芳不知该做何回应,难道真如琼姨所说,她连最后一点安生日子也没有了吗!这心里一慌张,自然就忘了手上还套了个金镯子了,那镯子滑出了衣袖,让翟潇闻看了个真切。
“大妹妹,我怎么不知你有个金镯子,谁给你的。”翟潇闻盯着翟素芳的脸,分辩她神色的真伪。
翟素芳支支吾吾不敢开口,那东西确实不是她的,她也不知怎么跑到她衣箱中去的,怎么解释都是错。
翟潇闻越发不耐烦了,难道就是她这个妹妹在另外寻出路不成,前几日那女子会不会就是她呢!
“是我给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那翟三姑娘。
“哦!那你是何时给的,这种饰物多一个不嫌多,你怎么想送予他人。”
“这金光闪闪的不是我的风格,我嫌太重了不行吗!大哥哥,你是不知道那日琴课戴这一身金饰,都快把我压塌了,这课自然听得不专心。”翟三姑娘抱怨道。
“这镯子是戴手上的,关你弹琴何事,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也是对你的一个磨练。你可一向喜欢金饰,不然那日也不会戴上身,怎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不要听芳姐姐遮掩。”翟潇闻的语气略有些不客气了。
“大哥哥,你这还未做官呢!就把我当犯人一般审!你累不累啊!平日你可不会这般对我。”翟三姑娘也就此杠上了。
翟潇闻只得缓和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哥只是好奇,并未怪责于你!既然你替你芳姐姐做保,大哥就暂且信你了。”
翟潇闻见三妹妹在,也不好再行盘问,就带着绣图出了房门。
“你去给我好好查查,三妹妹的镯子是不是真的送出去了?”翟潇闻出了房门,就吩咐身边的小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