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姑娘跟着族中女眷一起去灵堂祭拜后本欲打道回府。
奈何尤氏一直盛情挽留,“没得一大早来磕了头让人饿着肚子回去的。
早膳都是准备好了的,我让炒豆儿带你们去用过饭了再回。”
尤氏如此热络,几人也不好非要走,只好跟着炒豆儿去了宁国荣的后院儿,这里已经热热闹闹地摆开了流水席。
男人们都去送葬了,这里都是些女眷,所以也没什么忌讳的,大家挑张空桌子就能坐下来用饭。
这时,人们终于见到了重新回府的秦可卿。
秦可卿的产期就在下个月,她怀得又是双胎,此时肚大如箩,任谁见了都要吓一跳。
刚才在厢房里还对她议论纷纷的几个女眷此时也都噤了声,只是用眼神交流。
秦可卿也不理会,扶着瑞珠的手径直走向了黛玉那一桌,笑着问候道:“几位姑姑好。”
黛玉并三春也笑着回了礼,虽然辈分高,但是贾母一直赞秦可卿是重孙媳中第一人,连带着她们几人对秦可卿也很有好感。
紫鹃和秦可卿已经很熟了,笑着问道:“蓉大奶奶这一向可好啊?双胎很是累人吧?”
秦可卿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可不是嘛,前些日子还罢了,最近开始越来越难熬了。
每天腿脚肿得都如馒头一般,觉也睡不好,真是盼着它们快些出来,莫要再折磨我了才好。”
紫鹃笑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段时间孩子在娘肚子里多待一天对它们而言就发育得更好。
所以蓉大奶奶还是要更加保重才是,虽说双胎很难坚持到足月,但是能在娘肚子里多待几天总是更好的。”
秦可卿对紫鹃的话深信不疑,连连点头。
紫鹃一抬眼看见了旁边的瑞珠,居然已经是妇人的打扮了,眼神不由地流露出几分惊讶。
秦可卿看到,笑了笑说:“我有孕之后,自是不方便伺候我们爷的,所以就把瑞珠抬了房。
她自小就跟着我,是我身边最信任不过的。”
在座的几位虽然都被秦可卿叫姑姑,但毕竟都是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听到这个话题也都不好言语。
秦可卿见状笑了笑再不多说,只是招呼大家用饭。
紫鹃倒是有些唏嘘,之前秦可卿说如果她不能生孩子,就要把瑞珠给贾蓉抬了房,没想到她现在能生了,居然还是给贾蓉抬了房。
由此可见,在古代,当妻子不便再与丈夫房事的时候,给丈夫纳妾是件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感叹道,幸好兰家有不纳妾的家规。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愣,自己怎么会想到兰衡啊,虽说自己与他两情相悦,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怎么就庆幸他兰家不纳妾了呢,真是不知羞。
她自顾自地笑了笑,快半年没见到他了,属实是有些想念啊。
虽说每个月都能收到他托北静王转交的书信,但却难解相思。
随后紫鹃又叮嘱了可卿几句,便跟着自家姑娘回府了。
这次李纨没来是因为要在荣国府看家,而王熙凤没来则是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刚出月子的产妇和一个才满月的小婴儿,她自然也是分身乏术。
平儿生产后,黛玉和紫鹃还没有去看望过,借着这次回府的机会,正好又赶上孩子刚满月,就去送个贺礼。
一进凤姐儿的小院,就听见了她正风风火火地给新来的丫鬟们说规矩。
因着贾敬去世,再加上之前宫里元春被贬、王氏被送到庄子的事情,家里也无需再养着戏班子了。
贾母便让人把那十二位小戏子遣散了,愿意走的,给几个钱就放走,不愿意的,就分到这府里各处去做丫鬟。
凤姐儿这里因平儿又添了孩子,便要了葵官儿和藕官过来,自留一个,给平儿一个,这会就是给这两人安排事情呢。
见到黛玉带着紫鹃过来,连忙笑着招呼,“可是从东府刚过来啊?这么冷的天,冻得够呛吧?快到我这炕上暖和暖和。”
黛玉也不客气,一歪身子就坐在了炕边。
这天气,凤姐儿的火炕烧得及其暖和,黛玉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你这里好啊,在珍大奶奶那里坐得人怪不舒服的。”
凤姐儿让藕官去泡壶热热的茶过来,又让葵官去拿点心,黛玉看着走出去的藕官问道:“这些小戏子都怎么分了?”
凤姐儿回道:“我这里要了这两个,文官给了老太太,芳官给了宝玉,茄官给了大嫂子,蕊官跟了迎春,艾官与了探春,荳官送了惜春。
对了,还有个龄官,本来嚷着要剃了头当姑子去。
可巧蓉儿媳妇回来了,听说后就把龄官要到她那里去了。
除了这几个小戏子,府里还有几个适龄的家生子也都分了主子,宝玉那里最缺人,所以大厨房里柳嫂子家的五儿也去了怡红院。”
听到五儿这个名字,紫鹃心里一动,没想到这次,这个五儿终于实现了进怡红院的梦想了。
听说她还有几分像晴雯,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下,看看到底像不像。
正说着,藕官泡茶过来了。
毕竟之前都是成天练功要唱戏的,并没有怎么做过这种活儿,藕官倒个水撒的哪里都是。
王熙凤正要骂人,让黛玉笑着拦住了,“孩子还小呢,慢慢教呗,这次做不好,多做几次自然就好了。
没得为着这点子事再给自己惹气的。”
说完冲着藕官使了个眼色,那孩子便机灵地跑下去了。
王熙凤气笑,“你倒是个护短的,难怪你这几个丫头都和你铁了心的好。”
黛玉笑道:“你若真心待她,她自然会真心待你的。
我知道你就是口硬心软,其实你待你的丫头们也好着呢。”
说完转身从紫鹃那里要来了给平儿带的小金锁,笑问道:“因我在宫里,难得出来一次,正好赶上你们平姨娘的哥儿满月,带我去看看吧。”
凤姐儿闻言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喊过丰儿,让带着黛玉和紫鹃去看平儿和孩子。
黛玉虽觉得有几分古怪,但还是先起身跟着丰儿去了平儿屋里。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是平儿的屋子里温暖如春,她头上戴着抹额,怀里抱着个包在襁褓里的胖娃娃正在哄睡。
紫鹃打量了一下平儿的气色,就知道凤姐儿一定是没有亏待她的,这个月子坐得很好。
平儿见是黛玉和紫鹃过来,开心地不得了,忙把自己怀里的孩子抱给她们看,笑着说:“我们爷给取了个名字叫贾芮,芮哥儿。”
黛玉在宫里时没少抱杜月晚的孩子,所以抱起小婴儿来也是驾轻就熟,接过芮哥儿就抱在怀里轻轻摇着。
平儿打趣她道:“看你这姿势,真是和我这个当娘的不相上下啊。”
黛玉也笑道:“我在宫里也照顾了一个孩子呢,自然是有些心得的。
看着芮哥儿这个样子,就知道你们娘儿俩被照顾得很好。”
这一句正中平儿的心事,她挑唇笑了笑,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紫鹃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