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闻言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道:“你心中可有数,阻你回宫的人是谁?”
梁弈一直惦着胡大夫所提及的郁结之症,不敢与姜湄多说,怕平添她忧思,只是若凡事尽不对她言,凭她的聪慧敏感,往后也定会有所察觉。
若是叫她蒙在鼓里,暗自为自己忧心,梁弈更是不愿。
“我父皇子嗣不多,自我母妃薨逝后他便再没纳过新人,大皇兄是父皇尚未登基为帝时,府上的通房所生。”
“二皇兄乃是菡妃所出,在我母妃死后次年,父皇为了安定后宫册立菡妃为后。”
“他们二人,一个为长,一个为嫡,自是不会轻易放弃争储一事。父皇助我培养亲卫队,亦是有此顾虑。”
“除他二人之外,我还有两个弟弟,五皇弟母妃谨小慎微,是以他自小也怯懦少言。”
“七皇弟在我从军前最是黏我,算是与我最为交好,不过我离宫时他才十岁,如今应当恰好十六。”
“那时你我在一品斋初见之后,我父皇病重,大皇兄与二皇兄便有了些动作,我当时正耽在越国京都暗线布控之事上,还特地赶回了丰都一趟。”
“好在胡大夫妙手回春,父皇的病渐渐好了起来,我才又折返回京城,京郊便巧遇你遭了山匪,后面的事,你都知晓了。”
“梁国高手云集,鬼卫虽都是个中翘楚,我却不愿让他们以身犯险,此时我在明敌在暗,事事掣肘,不便深入调查。”
姜湄听着梁弈讲述这些事,思绪也跟着转动起来。
“所以你是觉得,如若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多半是大皇子与二皇子?”
梁弈耐心解释:“因着我父皇时常催着我娶亲,边关战事又缠阻,我便极少回宫。”
“上次父皇病重,我匆忙带了胡大夫回宫,也只是与皇后打了个照面而已,算来已有数年未曾与他们见过面了。”
梁弈见姜湄陷入沉思,凑到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认真说道:“我知道我的湄儿足智多谋,有你做我的军师我总是乐意的。”
“可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为我殚精竭虑的。眼下的情形我尚能自如应对,你应承过我要信我,回了丰都你只需在我府上种种花草,过些时日,我还有惊喜送予你。”
“况且景晟遭逢如此巨变,也需得有人伴在他身侧悉心疏导,你平日里还要多多督促于他,莫要让他被仇恨激得走了歪路。”
姜湄莞尔:“你总是思虑得这样周全,阿弈,景晟到底是皇室出身,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脸皮又薄,我该代他再同你道声谢。”
梁弈舔了舔甚至比姜湄还红润几分的嘴唇,嗓音突然低哑下来说道:“道谢总要拿出些实际的诚意出来才是……”
姜湄见着梁弈的俊脸渐渐在自己面前放大,心中自是知晓他想要做什么,刚小声推拒着:“外面四处尽是人,你还……”
然姜湄的抗议却被梁弈自然而然地忽略,他另一手抓住了姜湄抵在他胸前的皓腕,冰凉的触感却丝毫没浇熄他心头的热火。
就在他险些压倒在姜湄身上吻在那饱满的樱唇上时,车门却被景晟拉了开,景晟看着眼前情形,捂了眼睛忿忿道。
“我特地在外面绕了棵树走了百圈才回来,你们二人这么半天的功夫竟……竟还没温存够么!”
梁弈的脊背蓦地僵直,无奈地坐了回自己的位子。
姜湄面上却又瞬时收了娇怯的神情,又恢复了那淡然沉静的样子:“沅梨呢?”
梁弈在侧看得玩味,湄儿这变脸的功夫,倒也是一把子绝活,但他却暗自挑了挑眉头沾沾自喜起来。
她生动明媚的模样,只有他瞧得见。
景晟嘟着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小声嘟囔:“给你们俩腾地方去了呗……”
一路地势地貌平坦,美景如画,众人隐约见着一条长河犹如一条碧蓝丝带一般,在广袤的绿地上九曲回肠的宛转流淌。
车里几人挤在窗旁,连连惊呼。河畔两岸,随处可见的牛羊,悠哉地散着步,时不时低头嚼两口草。
梁弈骑在马上眺望着河流尽头的青山,“到了。”
梁弈借着搭手给姜湄下车的机会,抓了她的手再不肯放开,姜湄抬了视线望向周围,发现车驾此刻停靠在一个不算大的县郡边上。
此地名为奉安,距着丰都并不算太远。
县尉早早就等在路口,见着梁弈迎了上来,“殿下,多年不见了,您长得越发英武不凡了。”
县尉是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先生,瘦小干瘪精神却矍铄,笑吟吟的让人觉着很是亲切。
梁弈牵过姜湄,“湄儿,这是邱老,算是我的忘年之交,亦是这奉安县的县尉大人。”
他转头向邱老开口说道:“邱老,她叫姜湄,是越国人士,我们……”
邱老捋着胡子哈哈两声:“不用言明,小老儿也年轻过,算起来你也是时候成家了,最近战事处置得如何?”
梁弈难掩笑意:“边关情势已大定,往后又可与西凉通商了。”
邱老拍了拍梁弈的手臂:“好小子,打小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你母妃在天有灵……”
邱老打断了自己未完的话,改口说道:“来吧,带你们去看看那些丫头。”
梁弈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他又牵出一抹笑容看向姜湄:“走,去见见故人。”
邱老带着几人进了城,姜湄一路见着这郡城中建筑与越国全然不同的风格,很是新奇。
梁弈介绍道:“我们梁国祖先住的都是方便迁徙拆搭的穹庐,后来建了城,建筑也就沿袭了穹庐的形态,以圆弧做顶,虽较着越国那些奢华繁杂的建筑是粗糙了点,可却很是实用。”
邱老引着他们到了郡城一隅,有许多男子正敲敲打打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看样子像是在盖新房。
临时搭起的几顶帐篷中,陆续有小童跑进跑出,每人手里不是端着水碗就是捏着汗巾,为那些盖房的男子递水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