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秧没想到他竟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立马收回了手,段旻轻轻揉搓着还在隐隐作痛的皮肉,接着说道。
“你们若是不想再从军打仗,倒是也有的是容身之处,只是咱们大梁可绝容不下匪类,你们若想在我国安定下来,需得安分守己,找些正经的活计营生。”
“此前殿下与小姐回边关的路上,才救了几十个妇女孩子,也是才在奉安县落了户的。”
李二奎憨笑着点头:“那敢情好,咱们兄弟前半辈子仗打够了,就盼着能过安稳的日子,再讨个老婆生俩娃子,俺们就去这奉安呗。”
段旻轻笑:“这还得看殿下的意思,回头再说吧。”
赵雪桥坐了回去,握住黎诺安的小手,郑重道:“安儿,给我点时间,我定能想到办法救你父母出来。”
黎诺安盈盈回望向他,狠狠点了点头。
就在栖风寨众人收拾东西准备返回丰都时,叶桓也做好了大军驻守岭南的安排,打算回京负荆请罪了。
柳冰清起初为了她爹的事惴惴不安了几日,后来想着京城远在千里之外,回京后自然万事大吉,便敞开了心胸,乐不可支地畅想起来回府之后应当如何享受。
这下姜湄的玉簟斋、成衣铺子全都成了自己的,她岂非摇身一变要成为京中人人仰视的怀远将军府女主人了?
从前她想出府逛街,想一日三碗燕窝,想在夏日里把冰块堆满冰鉴,都要看姜湄的脸色。
如今姜湄生死不明,又被她略施小计就扣上了个淫乱的罪名,这种事情,仅凭一张嘴空口白牙便能左右一个女子的名声,当真是一本万利。
从前在他们村里,有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带着个半大孩子,平日里柳冰清她爹见那母子俩可怜,猎了牲畜回来总会给他们母子分条腿或者分个头什么的。
村子里穷,有碎嘴眼红的妇人就在暗地里造谣,说那寡妇勾引柳猎户,结果被寡妇的姑子听说,不敢来找柳冰清爹的麻烦,就站在寡妇院外骂了一整日。
后来这事传得就越来越难听,她爹起初还澄清过两次,可最后谣言却传成了是那寡妇一厢情愿想巴上猎户的床,最终生生逼得那寡妇自缢了。
自那时起,七八岁的柳冰清就领略到了谣言的威力,在他们那偏僻的小山村里尚且能直接逼死一个女人,更何况是这礼仪教条盛行的大越国都城。
一想到姜湄在自己面前羞愧自刎的画面,她就轻蔑地冷哼轻笑,大家闺秀又如何,名门淑女又如何,还不是被她夺了夫君,本以为被那梁弈捉走要一命呜呼了,谁知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因祸得福除了绊脚石。
叶桓委婉地同柳冰清说,她如今月份大了,想把她留在岭南待产,她一听这话却又哭又闹,坚持要回京都生产,叶桓被她闹得没法,又不敢同她说自己回京后可能获罪,怕惊了她胎气。
最终只得硬着头皮携着她一同返京,叶桓想着,毕竟叶氏一族几代据守越国边疆,此番虽失了关隘,却保存了越国兵力,也算是权宜之计,越帝便是降罪应当也不会连累家眷,便妥协了。
可柳冰清却被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着如今没了姜湄,自己与腹中孩子,可是将叶桓又拿捏得紧了几分,娘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两人一人愁云满面,一人容光焕发,就这样踏上了返京的路。
段旻一行,带着三个女子,又携上了栖风寨十数个汉子,马匹自是不够骑了,若是按此前的路线翻山越岭北上反倒不便。
越国的马匹远不比大梁的军马,脚力也差,纵是再购置些马匹也是难行山路。
最终段旻深思熟虑过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众人乔装打扮,改走越国官道。
他们都是些生面孔,现在唯独黎诺安一人算是个“通缉犯”,纵使越帝派了再多官兵追查,也万想不到举目无亲的黎诺安,能混在一个回乡省亲的队伍中。
段老爷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马车里是妻妾瑞秧瑞蓉,丫鬟黎诺安和小狗儿花花。
其余的护卫家丁随护在侧,一行人泰然自若大摇大摆地踏上了归途。
丰都城中,姜湄几人聚在府门前,看着澜澈苑的牌子正式挂了上去。
梁弈夸赞:“湄儿的字仿若赋予了这匾额生气了一般,原本这府邸于我而言只是个住处罢了,现今确实有家的感觉了。”
“今日是咱们澜澈苑挂匾的吉日,便也放景晟一日假,我带你们二人到城中转转,回来以后还没逛过街市,我也有些好奇这几年间丰都城可有变化。”
景晟高举双臂一声欢呼,自打来了丰都,梁弈便给他排了满满登登的课学,起初晚上他还能溜进涤心斋同姜湄撒撒娇,被梁弈撞见两次之后索性在自己院子门口安插了人手,戌时起再不放他进入。
梁弈取了顶帷帽给姜湄戴上,白纱掩住了清绝的容颜,梁弈笑道:“还是挡上些好,否则定是会被街上行人盯着瞧。”
姜湄勾了勾嘴角,景晟顺势站定在两人中间,拉住姜湄的手,抬头看向面色不悦的梁弈说道。
“师父,我从前出宫坐在步辇上时曾瞧见过,民间的孩子都是这样牵着爹娘的手走路的,为着体味百姓之乐,学以致用,晟儿也想亲身试试。”
梁弈轻笑着摇头,这鬼灵精,兵法倒是没白学,还会巧立名目同他们二人亲近了。
景晟如今形同孤儿,梁弈与姜湄也算是他世上最亲近之人了,只是他还是有些抗拒触碰除姜湄以外之人。
景晟满脸的期待,随着梁弈愣神这会功夫一点点垮了下来,姜湄白纱后的目光凌厉的看向梁弈,对气息一向敏锐的梁弈自是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姜湄的不悦,咽了咽口水执起了景晟的另一只手。
景晟立马兴奋地扬着红扑扑的小脸,欢悦地走路都蹦跳了起来,拉着两人往前面人声鼎沸处走去。
梁弈只觉着被景晟牵住的那只手像握了只毛茸茸的蜘蛛一般发麻,然而只能在姜湄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忍住甩开景晟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