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安看着这块棱角已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头牌子，借着烛光转动了几下，光线在不同角度下映出上面的名字——赵雪桥。
黎诺安抬起乌黑湿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赵雪桥望向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后又像是生出了几分赧意，咽了咽口水才吸了口气说道。
“我是个孤儿，幼时被主家收留，懂事了我就放牛牧羊，做些农活，后来入了伍，军饷都给了主家。”
“当时有今朝无明日的，我身上也一直没什么值得珍藏的东西。”
“说来也惭愧，如今娶了你，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你，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样了。”
“这是每个梁兵入伍时都会发放的名牌，刻上名字，挂在脖子上。”
“若有朝一日不幸死在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把人拨弄出来时，也能知道此人姓甚名谁，告知家里一声。”
“这牌子跟了我有些年头了，后来虽然离开了战场，但也没把它丢了，总觉得它是我来过这世上一遭的唯一一样证明。”
“对每个梁兵来说，这牌子就是自己落叶归根的钥匙，丢了命却不能丢了它，否则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如今收了安儿的荷包，有了你我结发为夫妻的寄愿，我便把我回家的钥匙，送予安儿，往后安儿在哪，哪就是雪桥该回去的家。”
黎诺安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耷拉的嘴角和不断收缩的下巴暗示着她在极力忍着不哭出来。
赵雪桥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双手托起她的脸轻声哄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莫哭。你若不喜欢，往后我挣了军功，再送你些好的信物。”
感受他手上的老茧又厚了几分，黎诺安知道那是他日日辛苦操练握刀握枪所致。
黎诺安狠狠摇了摇头，像是恨不能把眼眶里的泪花都甩了干，又聚了甜甜的笑意答道。
“我这十几年荣华富贵、山珍海味都享尽了，从来就没觉着那些东西好在哪里了。我就是喜欢土匪头子，喜欢吃山野菜炒腊肉片，喜欢这个刻着你名字的木牌子。”
“安儿……”
黎诺安把赵雪桥所赠的木牌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拉开衣襟将牌子塞进了里面贴着皮肉的地方。
那绳子挂在娇小女孩的身上有些长，贴在了酥软之上，隔着一层轻薄的红绡，在隆起上印出木牌的印记。
赵雪桥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不自觉的游移，见着那一抹幽深开合，最终呈现出一幅令人浮想联翩血脉偾张的画面。
黎诺安再抬头时，才见着他染了情欲的眼正盯着自己身上看，双颊蓦地染红，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说道。
“时候不早了……”
初见那日许是因为被下了药，黎诺安总觉得眼前这男子对她有种致命般的吸引力，要是说得再露骨些，就是“馋得慌”……
她扭过腰收了两腿跪坐在榻边，双手搭着他宽厚的肩膀直起了身子，反客为主地抚上男人坚毅的两块腮骨，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亲芳泽”。
赵雪桥心跳用力得仿佛耳膜都在随之鼓动，他的双手亦扶上黎诺安的小蛮腰，轻阻了下她贴过来的身子。
“安儿，等等，我去……熄了烛火。”
黎诺安眉毛一拧，扳正了他转了一半的脑袋，鼻尖相抵，二人的唇峰在她双唇不断开合话语时摩挲了几下，引得赵雪桥身上又是一僵。
“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熄什么烛火，那龙凤烛是要燃尽的。”
“况且，熄了烛火我便瞧不清我想看的了……”
几句话撩拨得赵雪桥犹如周身血脉一同炸开，还没待他做出反应，怀中的美娇娘已把湿热送进了他口里。
赵雪桥也忘了自己是何时反客为主的，他自打遇见她起压抑的情爱似是都在这一夜尽数释放了出来，原本热情如火的黎诺安后来反倒被他缠得手软脚软，只能像只脱水的鱼一般大口的喘息。
黎诺安是如此娇小，在自己面前确实犹如只待宰的小鹿，在意识到自己于她而言太难承受时，他还是找回了些理智，柔声哄慰，轻吮泪花，把自己的肩头递上去让她咬着。
“雪桥……”
这是黎诺安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原本正全力压制着自己的男人险些失了控，只能用手捂了黎诺安的嘴，咬着牙说道。
“对不住，安儿，你莫唤我的名字，我怕失了分寸伤着你……”
这一夜，黎诺安觉着她不仅高估了自己，还低估了赵雪桥。
好在自己皮糙肉厚，从小上高下河的身子也算结实，即便是这样，到了最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也变了调。
黎诺安昏睡过去前想着，明日也不知该如何与姐姐传授经验，自己这身子骨还算强健，像姐姐那样的，岂不是要被三殿下连骨头都一起嚼了……
千里之外的京都，还有一名妇人历经了一场痛楚，不过这痛楚来源的方向确正是截然相反。
柳冰清今日晚间用了膳便喊着腹痛，府里已提前请了几个稳婆，房门不断开关，丫鬟们进进出出的端热水端汤药。
叶桓知道这几日柳氏快生了，一直守在府里，此刻正站在西院正中，时不时看向卧房。
叶管家见着叶桓的手时而捏紧时而松，出声劝道：“将军无需如此忧心，依老奴看，姨娘她孕期是贪了些嘴，孩子可能大了些不好生，但好在姨娘身子骨强健，定能母子平安无虞的。”
叶桓应了一声：“这孩子是我叶氏这一代的长子，我想为他取名为曦，叶曦。你觉着如何？”
叶管家喃喃念了两遍：“叶曦……好名字，破晓后光明自是会普照于天地。小公子出生后，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叶桓眼眸垂了垂，“是啊。”
可是这字却有两层意思，相互对立矛盾。
曦，有破晓光亮之意，也有干燥曦发之意。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破晓后白露自然会蒸发于天地之间，物是人非时，对岸伊人的泡影，也会随之彻底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