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璮上次误打误撞走到花房时,天色已黑,如今让她循着记忆再找到原路,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她是在宫中出生的,对这座宅子没什么印象,走着走着便失了方向。
路上见到的下人也知道她是公主之尊,纷纷见礼避让,她也不好同下人打听那个名字都不知道的花农如今何在。
转过一道长廊,见了一片开阔的院落,院中满满铺陈的都是灰白平整的砖石,四周摆放着一排她叫不上名字的兵器,还有不少练功练箭的木头假人。
院中一小一少两人正相对说着什么,月璮好奇走近一瞧,那小孩正是秋猎时随姜湄出席的男童,他身边之人……亦有些面熟。
梁弈走后,看管花房的一众老伯也渐渐上了手,骆襄便得了空来看景晟习武。
景晟扎了半年的马步,下肢也有了些力气,耍了一套腿法给骆襄瞧,被他指点过后却仍是不得要领。
“属下耍一遍,小公子瞧仔细,气要沉于丹田,力要聚于脚跟,出腿时脚尖要绷直。”
骆襄原先也是越军之中仅次于叶桓的高手,虽然身手不及段旻,教习景晟些基本的功夫倒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让景晟瞧清楚腿法,骆襄褪去了宽松的外袍,又系了绑腿,修长结实的腿部线条落在月璮眼里,红了双颊。
骆襄背着手,利落的出腿收腿,腿风带动了刚被初春清风扫落的几片枯叶,也在月璮心上刮起了一阵飓风。
月璮看着看着便扒住了一旁的廊柱,身子藏在柱后,探着脑袋看着骆襄虎虎生风的步法和身姿,心跳得咚咚响,眼里越发的明亮,甚至不舍眨动眼皮,生怕错过一瞬。
月璮看得目不转睛,丝毫没察觉身后渐渐靠近的云襄。
“四皇姐,做贼似的看什么呢?”
月璮被身后突然探出的一人一狗两个脑袋吓得差点跳起来,惊叫了一声,骆襄眼中寒光一闪,袖剑一甩,霎时便钉在了月璮藏身的廊柱上。
“谁?”骆襄一声大喝,把景晟拉到身后。
两个姑娘只听一声利刃穿空,接着是廊柱上的钝响,抻头一瞧,才看见廊柱上锋利闪耀着寒芒的袖剑,立时吓得脚软。
月璮刁蛮的公主脾气窜了上来:“你……你大胆!你可知此等行为等同于行刺公主!”
远处的骆襄见柱子后面走出两个女子,愣了一愣,又听她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自己闯了祸,二话没说上前跪在了月璮面前。
“小人罪该万死,险些伤了公主,此事因小人鲁莽不察,与澜澈苑全无关系,请公主降罪于小人一人。”
月璮被他跪得发懵,也没想到他认错认得这么痛快,有些后悔适才是否自己语气太过强硬,毕竟是自己在这里偷看在先,也不占理。
她想去拉骆襄起身,伸出手又发现于礼不合,懊恼的娇斥道:“本宫……不是……哎呀,你起来,本宫不治你的罪!”
骆襄诧异抬头,见着月璮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也忆起了这是踩过粪水被自己捞出来的那位。
不过碍于那事情的确于她而言不大光彩,骆襄也只能装作与她未曾见过,不客气的起身说了句。
“谢公主恕罪。”
景晟蹬蹬跑了过来,看见两个姑娘,倒是恭敬地做了一礼:“见过两位殿下,这位是我的护卫,方才正在陪我习武,不知两位公主大驾亲临,唐突了殿下们,还请莫要与他置气,回头我自会罚他。”
月璮闻言蹙了秀眉:“小胖子,谁置气了?不许你罚他!”
景晟闻言瞪圆了眼,气鼓鼓的回怼道:“说谁小胖子呢?”
说罢挑眉转了转眼珠,拖着长音说道:“哦,殿下秋猎时同姐姐打听的花农,莫不就是骆襄吧?”
月璮被景晟当众戳穿心事,瞬时涨红了脸,欲盖弥彰的大声狡辩。
“本宫……本宫那是受过他的恩情,想找机会报答一二罢了!”
云襄听了半晌的热闹,终于听见了让她眼前一亮的重点。
“恩情?什么恩情?何时的事?”
月璮被他们二人连番盘问,眼看就要溃不成军,关键时刻还是骆襄出言解了围。
“前次公主来府上做客时,吃醉了酒迷了路,小人只是去禀告了姜小姐差人来接了公主回去罢了,公主宅心仁厚,把此等小事视作恩情,小人愧不敢当。”
月璮听见他为自己说话,还遮掩了丑事,心里美滋滋的,语调也低柔了不少。
“没,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景晟和云襄都是人精,虽然是初次正式见面,倒也算得上看热闹看得心有灵犀,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月璮又试着与骆襄搭话:“上次见你,还以为你只是个花农,不想你竟有一身这么俊的功夫,只在这府里做个护卫是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若你愿意,本宫可向父皇举荐你入禁卫军,兴许以后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谢公主美意。”骆襄抱拳打断她的话,“骆襄志不在此,只想好好看顾小公子长大成人。”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月璮咬了咬下唇,也不好再坚持。
景晟凑到云襄身边,伸出手说道:“把花花给我吧,公主金枝玉叶,怎好让公主一直抱着这狗儿。”
景晟如今在府里最要好的玩伴便是花花,看过了戏便把注意力转移至了窝在云襄怀里舒服的打着瞌睡的花花身上,看着它在一个陌生女子怀里睡得安逸,景晟有些吃味。
云襄却玉臂一横,一改平日里的乖巧纯顺的做派,昂了昂下巴。
“它喜欢着在我怀里呢,本宫亦喜欢它,作甚要给你。”
景晟拧了眉毛:“这是我姐姐养的狗儿!自然该给我抱着!”
云襄大了景晟十岁,虽然长得娇小玲珑,却也比景晟高出许多。
“不给。姜姑娘做了本宫的皇嫂,便也是本宫的近亲了,小胖子,你拿这个来逼迫我,可不管什么用。”
景晟气鼓鼓的直喘粗气,书里说得真是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往后还是不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