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内部形势？这不是吾等该管的事吧？”
神侯府里，净琉璃一脸不解的看着诸葛正我，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这个。
的确有佛门先天在辽国，但他们只是去处理立场相对的敌人，与辽国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来找他们询问辽国形势，根本就是驴头不对马嘴。
他们在怎么说也是一群外人，这种事关两国的情报，不应该是找专门负责敌国情报探子去查吗？为何要来问自己。
“老夫……也只是公事公办。”
诸葛正我摸着胡子叹了口气，净琉璃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但现在辽国内部的消息，有很多已经是他们探寻不到的了。
“辽国论佛风气愈演愈烈，虽然边境安稳了，局势却越来越琢磨不透，寻常探子中很少有对佛家经典研究的人，根本挤不进辩论中心。”
说白了就是，他们想要的情报已经超出了大部分探子的知识水平，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之间的辩论已经影响到辽国内部形势，他们找不到能详细复述当前辽国动向的人，只能拐着弯来找净琉璃这些佛门高僧。
之前在善法天子的信中，就可以解读出这大半年里他们在辽国经历的变化，作为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善法天子和一步莲华最了解辽国目前的形势。
“朝中还有很多人不清楚辽国论佛风气大盛的原因，今年如此的安静，他们便心中难安。”
辽国是皇室主动推行佛学，佛家与政界挂钩，如今那里轰轰烈烈的搞“思想运动”，别人就很容易将辽国政局的变化将之结合。
朝廷想要的，是希望这边的佛门再联系几次善法天子和一步莲华，让他们描述一下目前辽国政局的情况，万一真的人借题发挥搞大动作，这边也能提前应付一下。
“吾会传信给天子的。”
“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善法天子放下信，看着面前带着兜帽、闭眼敲木鱼的白衣佛者，宽大的兜帽盖住了对方大部分面容，别人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以及从帽中伸出的一缕长发。
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的辩论耗时极长，但也不是一刻不停的，当一个话题说完后，他们会默契的留给对方休息准备时间，也不干涉对方接触来听经的民众，支持者有多少，全看自身实力。
单从两人之间的默契来看，如果不是袭灭天来的诞生性质和思想问题，他或许能和一步莲化以及善法天子当个不错的同修，只可惜袭灭天来的理念注定他们无法和谐相处。
“虽说当初是吾提出以文斗代替武斗，但这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这些时间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对周围的普通人却影响颇深，一直这么耗下去，最先坐不住的不是他们，而是两国政客。
“或许当初，吾不该放他离开。”
如果能在袭灭天来诞生时就将其杀掉，或者囚禁起来试着教化，可能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了。
诸葛正我设想的某些情况的确有，论佛之行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多，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在民间的名气也在节节高升，这期间的确有不少辽国贵族来拉拢他们，全让善法天子给挡下来了。
袭灭天来那边也有，但因为对方的思想更极端，那两人看着也不像好人，对他们的更多是侧旁敲击，少了很多明面上的拉拢。
“政局纠纷，并不在吾等涉及的范围。”
“这个吾当然明白。”
这种东西不是他们应该干预的，善法天子只是复述信中的一些事情。
“……另外还有一件事。”
“何事？”
“你能不能别敲了？”
善法天子压下他想给对方一下的冲动，单纯敲木鱼的话，他当然不会有意见，可一步莲华敲木鱼是有调的，《七佛灭罪真言》的调！
本来这里只是两人临时休息的佛堂，是他们跟寺里僧人借来的，或许是两人的形象和言行让僧人们产生的敬畏，这整个佛堂里只有善法天子和一步莲华两个人，其他人都不敢进来。
试想一下，在空旷寂静的佛堂里，除去两人说话的声音，就是木鱼版的《七佛灭罪真言》在周围回荡，这本就是极为急促的调子，佛堂中的回声与本来声音混在一起，魔音灌耳，听的善法天子太阳穴一阵阵的发疼。
又不是没有其他曲调可以敲，一步莲华非要把这首来回不停的用，让人听了就会担心木鱼的质量，以及生怕他把旁边的谁给顺手超度了。
哦不对，这里只有自己和一步莲华，最有可能被超度的就是自己，善法天子如此想到。
听了这话，一步莲华倒是很听话的停下动作，但并没有抬头，依旧是朝着佛像端坐的姿势。
善法天子感觉耳边清静了，便继续往下说。
“其他佛友们的回信吾也看了，吞佛童子不是任何一个魔族势力的魔将，他身上的魔气太特殊了。”
袭灭天来想要的是重塑一个让他满意的新宗教，并不限于任何手段，吞佛童子的目的却不明确，就算挂着师徒这一层关系，这个魔将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那种。
“起码关于袭灭天来，我们有办法拖着他，但那个吞佛童子是个变数，我们绝不能放任。”
在善法天子看来，袭灭天来由一步莲华而生，他只当这是对方心魔的具现化，只要一步莲华这里不出意外，收拾那家伙是迟早的事。
但吞佛童子他们都不了解，这命魔将身上充满了神秘，除去可能见过圆寂之前的一莲托生，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这是目前最大的变数，不管是擒住还是杀了，善法天子都希望能尽早行动，解决这个他们无法控制的变数。
“一莲托生当年留下的那株莲花呢？”
一步莲华突然出声，只是他说的话跟善法天子之前那番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善法天子也有些疑惑。
“你想做什么？”
“那株莲花，是一莲托生圆寂之前留下的。”
言外之意，对方存在的时间与吞佛童子有重合的部分，这二者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而且若论身上气息特殊的话，那一个也不遑多让。
“他身上同样带着秘密，或许这就是方法。”
“那孩子太过单纯，吞佛童子不是善茬。”
所谓的莲花，并不只是一株莲花，在一莲托生圆寂之后，莲花脱胎成人，被带入圣域万圣岩修行。
一莲托生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对方已经成为圣域万圣岩的一员，利用对方，这有违善法天子不希望有佛者牺牲的理念。
但仔细想来，这是能对付吞佛童子的唯一线索，关于一莲托生在圆寂之前做过什么，只有那孩子知道。
“圣域已经封闭，若是要找他，需要吾先回去。”
虽然化光的速度极快，但这一路要跨的不止是道路，还有各种结界，时间再短也要数日之后，善法天子这一走，双方力量就会失衡，一步莲华就得独自面对两个敌人。
而且在这个时间走，用膝盖想都知道他是要去找帮手，他想离开是一回事，袭灭天来愿不愿意放他走又是一回事。
“他同样希望能有个胜负。”
虽然理念不同，但两人的思考逻辑其实是相同的，一步莲华相信袭灭天来与自己是抱有类似的想法，何况当年善法天子将他放走也算是一次恩，不至于太为难。
“……吾会尽快回来。”
善法天子叹了口气，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尝试着速战速决，到时候他多看着对方，尽量不让人受伤害。
事不宜迟，善法天子打算立刻就走，他走的越早，回来的也能更早，在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他心里又想到些什么，又回头看向一步莲华。
“在吾回来之前，不要擅自行动。”
这位圣尊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善法天子不希望等他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这里被对方整出什么幺蛾子。
“……”
“说话！”
“吾会等候佛友归来。”
“……你最好是这样。”
得了答复后，善法天子才真正走出去，他本想直奔辽国边境，刚一踏出佛寺范围就遇到吞佛童子拦路。
因为论佛的关系，他们周围总会有零零散散的僧人百姓跟着，善法天子原以为敌人不会在这种碍手碍脚的地方动手。
“佛者欲往何处？”
“与你无关。”
善法天子看了一眼吞佛童子的武器，虽然造型又像刀又像长枪，但的确是把剑，如果他没记错，自己要去找的人同样用剑。
都是剑者，都与圆寂之前的一莲托生有关系，都是极为特殊的体质，或许这两人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联系。
“让开，吾对魔的耐心是有限的。”
如果吞佛童子真的要动手，善法天子也不怕他，要是身边限制因素太多，他早就逮着这个魔将狠揍了。
这次处理袭灭天来之事，真是他对待魔上最有耐心的一次。
“那便指教了。”
“住手。”
在吞佛童子刚要起手时，身后传来叫停的声音，袭灭天来从后面走出来。
他与一步莲华做着相同的打扮，同样用兜帽遮盖大半张脸，留出一缕头发在外，他们之间的区别，是一步莲华是白色，他则是黑色，是同一个人的佛魔两面。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其他计划。”
善法天子要走的意图非常明显，袭灭天来知道他这不是去处理那些私自跟上来的贵族官僚，而是要去更远的地方，比如中原、比如圣域万圣岩。
“是又如何？”
他实在摸不准敌人的想法，本身一步莲华的想法有时候就让他有点费解，更何况是这个以一步莲华为基础诞生的魔化体。
虽然对方叫停了想动手的吞佛童子，可现在善法天子同时面对两个人，他能胜的把握就低了。
“放心，吾不会拦你。”
或许他们的计划会让自己不利，但袭灭天来好像没有要拦下善法天子的意思，他倒要看看对方会带着什么回来。
“其实，若天子能认同吾之理念，吾也不介意回归圣域。”
“若认同你，吾又与魔何意？”
“吾由圣尊者而生，吾又为何不能是圣？”
在本质上，他们的确算同一个人，只是完全相反的理念将精神割裂，最后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一步莲华信佛，他反佛；一步莲华为圣，他为魔。
可这只是世人对佛魔的定义，如果从袭灭天来的角度看，为何他就不能是圣，相反的一步莲华为魔呢？
“一派胡言。”
“那天子觉得，一步莲华成圣了吗？”
如果真的成圣，又为何会有魔障恶念？如果真的成佛，他这个反叛魔的存在又是如何出现的？
“吾容忍你，是看在圣尊者的份上，要打便打，不打就让开！”
善法天子不想理会对方这对歪理，在他看来，佛就是佛，魔就是魔，哪里来的这么多模棱两可的歪理。
袭灭天来这样说，不过就是想要动摇自己的心境。
“如此说来，在天子眼中，吾也是圣尊者。”
善法天子对他最大的容忍，就是将他当做一步莲华大心魔来看，是某种需要当事人亲自解决的附属，而不是一个完整存在的个体。
“吾若是他，那圣尊者之圣便不存在，他心中存有恶念，有着对佛的质疑，这样虚伪的家伙，天子还愿意相信他？”
说完这些后，袭灭天来没给对方回答的时间，直接带着吞佛童子让出一条路，示意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实在搞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在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出手袭击后，善法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与其说是来动摇拉拢自己，他觉得这家伙更像是来恶心一步莲华的。
想到这里，善法天子心中又开始担心一步莲华接下来的处境，顿时加快了速度，直接化为一道光越过辽国上空，直奔中原而去。
信中净琉璃说的那些他也没忘，在去圣域万圣岩之前，他会先去京城一趟，将他们在辽国经历过的动向仔细复述，就当是回应朝廷想要的情报了。
至于之后那些人会怎么解读，耶律氏会不会真的借题发挥做点其他动作，这些都不在善法天子的考虑范围里，他们本质上都是些出家人，跟这些政治相关的东西是两种路，八竿子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