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喝声如平地起惊雷,震破坟场中弥漫的阴森之气,带着浩荡正气传遍四野。
山谷回响,群山鸣应,犹如冥冥中有数人齐喊‘陈氏速速现身’,很是震撼。
然而余音消失,锁诡阵内却是静荡荡的,没见任何异状、声响。
常老六修炼到心法三重,已经开了天眼,能感知到天地流动的阳气、阴气、煞气,但此时并未发现诡身上特有的诡韵、诡氛以及诡气。
他眉头微皱,目光扫视周围,一无所获,不由得心中一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氏速速现身!”
又喝了一声,锁诡阵里还是没有动静。
这下连半个‘内行’陈昊都发现不对劲了,又紧张又害怕地问道:“师父,什么情况啊?”
常老六脸色凝重道:“奇怪,我的道术不起作用,没能把你姑老祖的诡魂招过来。”
不用和诡斗,是好事。
可精心布下的捉诡法阵寸功未立,这就不是好事,而是天大的坏事了。
陈昊镇定心神,问道:“哪里出问题了?”
“是啊,哪里出问题了?”
陈昊心说你问我,我哪知道啊。
要不问问姑老祖?
常老六拧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今天凌晨,我通过陈老太太的骨灰,用阳阵压制它的诡气……
白天出殡下葬时也暗中动了手脚……
按理说现在我开坛召诡,陈老太太是肯定会来的,除非……”
陈昊连忙问道:“师父,除非什么?”
“除非命格算错了。”
常老六从身前白布袋里掏出一份殃书,把手里的雷木剑递给陈昊,双手打开,死死盯着死亡时间,默默推算。
很快,他一脸迷茫地低语道:“诡脚印的尺寸没量错,死亡时间没记错,算出来的命格也是准确的啊……”
陈昊回想凌晨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自己肯定没骗师父,如果师父没有量错诡脚印,那错的……
“死亡时间!”
师徒两个异口同声道。
常老六来回踱步道:“死亡时间错了,我依据殃书推算出来的陈老太太的命格就跟着错了。
之前我布下的种种手段肯定有效果,对命格二两六钱及其以下重量的诡都有压制作用。
此时道术未起作用,说明陈老太太的真实命格要比二两六钱重得多,起码在三两以上。”
“三两……”
陈昊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起来,沉声道:“二两六钱和三两之间差得太离谱了。
按师父说的,诡越重越厉害,姑老祖是生怨诡,说明她还在世的时候就过得不开心了,而且很长时间不开心……
师父,我现在有点怀疑那个传言的真实性了……”
“什么传言?哦,你说李强富两口子虐待你姑老祖……”
说着,常老六如梦苏醒,大吼道:“李强富,你害人不浅啊。
小昊,快收拾东西,马上回你表叔公家。”
表叔公家……
我爸妈在那儿呢。
陈昊脑袋嗡地一下,也有点慌神了,帮着常老六收拾东西,然后骑上电动车,匆匆赶回。
千万不要出事啊!
……
吃席的人大多散了,还剩下一些帮忙的和酒鬼坐着喝酒,他们把两张八仙桌拼起来,一二十人坐在一起,频频举杯,一个两个喝得满面红光。
陈昊老爸陈文有也在其中,小老头喝嗨了,不停拿着酒瓶给自己和酒友倒酒,喝得龇牙咧嘴,兴致高昂。
刘彩莲还没回去,坐在一旁,丧着一张脸,不断朝陈文有那边看。
陈文有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故意装作没看见,我行我素。
“他二娘,文有兄弟要喝就让他喝嘛,平时干活也没机会喝酒,一次两次不打紧。”一个辈分高的小媳妇开口安抚道。
刘彩莲低骂道:“这个贼杀的一点数都没有,自己喝死喝活是自己的事情。
表叔给姑婆守了好几天灵,你看看都虚成啥样了,喝出问题谁负责?”
有人说道:“彩莲大姐,你错怪文有大哥了,他没给李强富倒酒,倒是李强富自己要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强富媳妇儿阮春梅听见几人的对话,有点担心李强富的身体,走过去劝道:“强富,少喝点……”
李强富猛地扭头,双眼瞪圆,暴怒道:“妇道人家懂个球,我妈不在了,我这个当儿子的心里不好受,喝点酒怎么了?
要你管?
但凡你平时多用点心,妈会走吗?
滚一边去。”
阮春梅出身好,娇生惯养,李强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有点下不来台,一张脸阵红阵青,又愤怒又怨恨,转身跑开了。
“春梅……”
刘彩莲等人还想安慰几句,奈何阮春梅跑得太快,一溜烟就进屋里了。
没了碍事的人指手画脚,李强富放开了,扯扯裤腿,指着面前的酒杯,喝道:“陈文有,倒酒!”
陈文有劝道:“表叔,表婶说得对,你少喝点……”
“你倒不倒?”
陈文有把酒瓶提到桌下,硬顶道:“不倒。”
李强富瞪了陈文有几眼,忽然站起来,悻悻道:“你不给我倒,我自己倒。”
“哈哈。”
周围的酒友们哄笑,都被逗乐了。
李强富重新提来一瓶酒,给自己倒满,酒入愁肠愁更愁,他只觉悲从中来,眼眶泛红,号啕大哭道:“我对不起我妈啊!
我不是人,我妈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妹三个养大,一天福没享过,把她接到省城的时候,我还吼她,呜呜……”
一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这种场面真是少见,加上李强富平时在村里的风评极好,他酒后吐真言反被大家认为是‘真情流露’,‘性情中人’,纷纷出声安慰。
阮春梅冷坐在房间里,听着楼下丈夫的哭嚎声,满脸冷笑,心想你李强富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妈活着的时候你是大孝子,你妈死了也没放过她,还刷孝子人设,把活人死人都安排明白了。
“妈,陪我玩游戏。”
这时,儿子李乐走进来。
阮春梅正在气头上,不耐烦道:“自己玩去。”
李乐转身关上房门,关门声惊动了阮春梅,她生气道:“我叫你出去玩,耳聋啦,不要在这里烦我……”
李乐转身面对阮春梅,脸上挂着慈祥而陌生的笑容,声音冷若冰霜,“妈,陪我玩游戏。
一定要玩,不玩我拿烟头烫你,拿打火机烧你,就像你对奶奶那样……”
听到这话,阮春梅身体一僵,脸色霜白,瑟瑟发抖道:“乐乐,不要胡说八道,你想玩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叫烧人……”
“啊……”
屋外,李强富痛哭流涕,越哭越凶,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起初大家还以为他丧亲之痛,借酒消愁,渐渐发觉不对。
离他比较近的李鑫成起身抢酒杯,酒杯没抢掉,反倒被李强富带了个跟头。
一杯酒没喝完,李强富猛地呛出一口血,血水染红酒水,顺着他嘴角流出来。
随后他头一歪,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大口大口咳血,很快就在嘴边咳出一大滩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