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小内侍三步作两步往前追,终于在半道赶上林舒,他都不知道林舒怎地跑的这么快,可把他累坏了。
林舒扶着墙,看了眼后面,确定只有小内侍一人,气喘吁吁道:“歇会儿,歇会儿。”
小内侍守在旁边,伸手从怀中掏出常用的小册子,以册为扇,给林舒送点凉气。
林舒摸了嘴巴周圈一手汗:“谢谢啦!”
缓了半晌,林舒和小内侍慢步而行,朝前殿走去。
小内侍默默跟在身后,闭口不问林舒先前为什么跑得那么快,连目光都没有乱瞟。
快到了前殿时,林舒看见王内侍朝她快步走来,王内侍见到林舒的身影,擦了擦额间极速走动热出的汗珠,轻轻呼出一口气。
“林大人,你没事就好!”王内侍走近前,上下打量了林舒一番,完手完脚,没有一点儿伤的。
林舒疑惑道:“怎么了?”
王内侍摇摇头,欣喜的笑道:“没事,没事。”
林舒懒得多问,反正王内侍的嘴严严实实的,不想说的事情,除了嬴政,谁也问不出来。
两人之行变成三人之行,速度只慢不快。
林舒扫了王内侍一眼,见王内侍一脸轻松的模样,那就证明嬴政那边没什么大事,不着急,所以腿脚的速度更慢了,跟散步似的。
这下倒把在前殿等着林舒用膳的嬴政给弄着急了,见王内侍久久未归,指尖相互摩擦,望向殿门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焦虑。
心里一直琢磨着,林舒发生何事了?怎么心声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还额一声?
难道真被淳于越揍了?
嬴政双手五指握拳,手背上青筋暴突,淳于越胆子够大的,竟敢在宫中对林舒动手。
呸,不是,无论在哪儿,谁都不能对林舒动手,要不然他活剐了那些不长眼的。
林舒可是他的智囊,是先知,是为他大秦帝国添砖加瓦的大功臣,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敬。
王内侍怎的还不回来,找个人的事需要多久,难道真出事儿呢?
就在嬴政自己亲自去找林舒时,林舒迎着漫天霞光,踏入了殿门。
嬴政隔着一段距离,跟先前王内侍看见林舒的反应一模一样,跟人体扫描似的,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扫了她好几眼。
还好还好,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没被打。
要是林舒知道此时此刻嬴政心里的想法,指不定会扯出肩上粘着的几根极细极长的发丝,在嬴政面前委屈巴巴的展示,看,明明掉头发了的,是跑掉的,是为了躲淳于越那人跑的,快,给我做主啊!
嬴政:那你为什么要躲淳于越?
林舒:呃......不可说,不可说。
林舒走上前弯腰行礼道:“见过王上。”
嬴政颔首,隐晦的看了王内侍一眼,王内侍摇摇头,确定林舒没被打,让内侍将晚膳布好,然后退下,殿内只留王内侍一人。
林舒一路又跑又走的,喉咙里早就干渴极了,嬴政一动筷,她就盛了一碗鸡汤,几口就喝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惹到淳于越呢?”嬴政好奇的问道。
虽然晚些时候暗卫回来复命,也会跟他禀告,但现在林舒就在这儿,他直接问了本人,免得多此一举,这样还能更加清楚前因后果。
能让林舒又是感谢天,感谢地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林舒在嬴政面前放松多了,主要是政哥他重法轻儒,所以能直接跟他说孔子杀人,不会有事儿,只当两人互相探讨了。
况且,嬴政成天也被淳于越那群儒生气得火冒三丈,不是谏言这,就是谏言那,成群结伴扯上圣人的大旗,把别人里里外外批判得不行,活像只有他们儒家才是仁义的化身,不听他们的话,就是在做错事似的。
也就是这两年开了四处官学,给了他们找点别的事情干,朝堂上才少了些逆耳的忠言。
“我不小心嘴秃露皮了,说孔子杀人。”林舒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
嬴政先是一愣,转而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怪不得淳于越要揍林舒,当面啪啪打他的脸,能不生气吗?
“其实我真觉得我有理,那是实实在在记录在史书上的,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孔夫子能干,我为什么不能说?而且我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又没辱骂圣人。”林舒无语的撇撇嘴。
嬴政挑挑眉,示意林舒继续往下说。
林舒边吃边跟嬴政聊道:“王上,你看,孔夫子在齐鲁两国夹谷会盟时,一句话就使几位伶人命丧黄泉,伶人何其无辜。
伶人们唱歌讽刺鲁国,是,没错,但她们是受齐景公指使,她们有第二条可选之路吗?能不唱吗?
站在孔夫子和鲁国的角度来说,那些伶人们该杀,可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齐景公才是发号施令的人,拿伶人们泄愤有什么用?
这是儒家所倡导的仁爱吗?
最后那些儒家学者还扯着大脸,巴巴的说,是因为伶人跳的舞不符合礼仪,所以孔夫子才会砍掉她们的手脚。
唉,礼啊......”
林舒说得有些激动,她脑海中有许多想吐槽的,但是她还清醒的谨记,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有些话不能说,更不能对嬴政说,最起码现在还不能说,等思想更为开放一些才可以发表一些“出格”的观点,要循序渐进,潜移默化。
嬴政垂下眼帘,摆弄着手边的杯盏,嘴角挂起讽刺的笑:“是啊,儒家之礼......”
他承认必要的礼仪是国家发展的支柱,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
但朝中有些儒士为了争权夺利,滥用礼仪,动不动就是以死为谏,还骂他穷兵黩武,弑杀成性,也不知道长个脑子干嘛使的,跟个臭虫似的让人生厌。
林舒又喝了一碗汤,润润嗓子,瞥了眼嬴政的面色,继续说道:“还有孔夫子杀少正卯一事儿,书册记载中含糊其辞,至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我倾向于是真的,别听那些儒家学者说那是子虚乌有的,是法家对圣人的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