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又叫了一声：“巧巧？”
巧巧如梦初醒，把粘在书房门上的目光艰难地揭下来，懵问道：“啊？”
“啊什么啊。看书房看得这么入神，你也想进去听听？”要不是涉及葛祯，这些烂事白芷压根都不想参与，而巧巧竟然还一脸颇有兴趣的模样，白芷挠挠眉毛，试探道，“实在对政事有兴趣，要不然我去跟娘说说，把你调离工曹，换个法曹？人尽其才，这应当也不算擅用职权吧……”
“对政事有个屁兴趣，你是不是没心没肺？”乔婉婉翻了个白眼，“巧巧显然是看上我大哥了。”
白芷：“啊？”
巧巧腾地涨红了脸，霎时低下头去抠衣角。
大英雄，白芷想起来了，巧巧最喜欢大英雄，还有谁能比戍边将军更称得上是大英雄的？
乔婉婉拖着凳子窜到巧巧边上：“我大哥还没娶亲呢，他的头衔你听到了，骠骑将军，一个月的俸禄顶我一年的，个头啊模样啊你也都看到了，相貌堂堂，再说他常年习武，一身腱子肉，身上没什么隐疾，就是常年戍边，聚少离多……”
“哎哎哎！”白芷一个猛子坐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人家俩还没说上句话呢，你怎么就推销上了？”
乔婉婉压根不理白芷，继续对巧巧道：“我大哥今年二十有八，我家的祖产……”
“等会！”白芷拖着躺椅凑到乔婉婉边上，嘴角抽抽道，“二十八，我家巧巧今年过了生辰才十九，岁数也差太多了。”
“这还多啊？我大哥跟我说，我娘比我爹大十二岁呢。”
白芷牵起巧巧的手，轻声问道：“巧巧，这年纪行吗？”
巧巧脸红得要滴血，声如蚊蚋道：“……也不是不行。”
乔婉婉得意地一拍手：“你看。”
“……”白芷挠挠眉毛，“行吧，听巧巧的。乔婉婉，你大哥有没有成家的打算，别是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我倒真没问过，不过你放心，巧巧。”乔婉婉轻掐了一下巧巧的红脸蛋，“我一定尽力劝他。”
白芷：“……你问过便罢了，有什么好劝的，不愿意就不要强求。巧巧，听我的，上赶着不是买卖，再说这才刚见一面，你总要和他相处相处，再谈喜不喜欢。”
“那这事就说定了，我先回军营去，晚些时候就去找我大哥去探探口风。”
白芷忽然问道：“你二哥在做什么，也是将军吗？”
乔婉婉哼哼道：“我二哥是四处闲游卜卦的江湖骗子，你要不要啊？”
白芷：“……”
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乔婉婉感叹道：“如果真能成，再到过年我就可以把我大哥也拉到这里热闹热闹。”
白芷随手拿了一袋海货塞到乔婉婉手上，让她拿回去吃：“前提是得轮上过年回家休沐。连你们守城军都要隔一年才轮得上。你说要在我家过年，结果只去年来了一回。你大哥堂堂戍边将军，几年没回过家了？”
巧巧眨着大眼睛插了一句：“婉婉姐，戍边将军真的不常回家吗？”
“呃……”乔婉婉噎了一下，“戍边将军……他得戍边……现在世道还没那么太平……所以……不过巧巧啊，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不是想考功名么，他戍他的边，你考你的功名也未尝不可……”
巧巧泪眼汪汪道：“如果世道太平了，戍边将军就能回家了吗？”
乔婉婉一时无言，和白芷对视一眼。
自古以来，世道太平过吗？
“巧巧啊。”白芷耐心道，“大英雄都是家国难两全，你可要想好。”
巧巧摇摇头：“我不怕这个，我只是觉得太辛苦了。世道不太平，将军也辛苦，百姓也辛苦，皇上也辛苦，大家都不获利，那为什么还要不太平呢？”
正是因为有人获利，所以世道才常常不太平。
但白芷没有说出口。
见巧巧没有嫌弃的意思，乔婉婉点点头道：“那就先这样，我回去了啊。”
乔婉婉说到做到。隔天，她就兴高采烈地给白芷传来了乔远山将军的原话——可以一叙。
白芷对这个结果颇为意外。看乔将军那一心奉公的模样，还以为他会说“如今怎可谈儿女情长”之类的话。
问到乔婉婉后，她窃笑道：“我大哥昨天就注意到巧巧了，他说啊，这个姑娘看上去娇憨可爱，令他印象颇深。”
敢情还是两情相悦。
既然有门，那就要当个正事来办了。
虽然说亲按规矩要先过爹娘的眼，但是乔居崇大将军镇守的关隘十分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平日里写封家书都要层层把关，更别说给儿子的婚事过眼了。据乔婉婉所说，当年她出嫁时，她爹压根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还是她大哥送她进的侯府大门。
而巧巧这边，白芷和林若归细谈过后，决定不干预太多，知道乔远山将军是个靠谱的人，再加巧巧喜欢，也就可以了。
于是乔婉婉和白芷一拍即合——就叫这两位自己聊去吧。
这次楚云川交待的事情急，乔远山停留不了太久，只和巧巧共用了一餐饭，便匆匆启程回边境去了。
当天傍晚，巧巧就跑到白芷房中，对着正准备睡下的白楚两人干嚎：“我好想见远山哥哥啊！！！”
白芷：“……”
尽管乔远山将军威风凛凛一表人才，白芷还是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她本想着安抚两句撵回去睡觉算了，没想楚云川竟然披好衣裳坐正，一副同病相怜的神情：“此情此感我曾深有体会。巧巧，我有一个好办法，你去学他常做的事，就有如那人相陪一般。”
这一下给巧巧说得来精神了，踹了鞋扑腾到床铺上，大眼睛扑闪起求知若渴的光：“云大哥，再细讲讲！”
这一讲就讲到了后半宿，白芷被迫哈欠连天地听了不少她早已知道的旧事。
本着说破无毒的想法，她曾经有一天把楚云川按在凳子上，刮骨疗毒似的让他一件件地说从京城分别到青县重逢间的事。楚云川一开始还难以启齿，后来在白芷的威逼利诱下全吐露了个干净。
那些阴谋诡计，那些艰难困顿，白芷不挑不拣地全接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