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曳月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漂亮的牙齿,叫了一声:“罗老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罗康平:……只有惊,没有喜!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曳月:“我听许叔叔说您下放到了南洲岛,那两回来牛棚送草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有人在看我,我就在猜测是不是你?或者是认识我父母的人,因为许叔叔说过,我长得很像我跟我父母长得很像,然后请了个朋友帮我查了查,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
她没把陆晏辞给说出来,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
罗康平心里不由有些懊恼,当他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格外眼熟,所以,多看了两眼。
后来在干活的时候又听到这里的社员在议论一个姓宋的知青,说这姑娘手里头可有钱了,刚来就买了两个大件,但是这姑娘又凶悍着,谁都别去招惹。
他听到姓“宋”,便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所以,当宋曳月第二次来牛棚的时候,他和妻子沈语洁又看了几眼,便几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会主动找上门来。
她是不是缺心眼?
这种时候,谁敢跟他们扯上半点关系,一个个都把他们当成了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我不认识你,你赶紧回去吧。”罗康平不想拖累她,震惊过后神情又变得冷漠起来。
宋曳月倒是没想到自己上赶着来,这老头竟然还赶她走嘞!
“您当然不认识我,我爸是宋渊清,我妈顾玉絜,都是你以前的学生,您还记得不?”
罗康平气得直瞪眼,这孩子是真的傻吧?怎么就听不懂他的话?
偏这时候,沈玉洁见丈夫一直站在门口跟人说话也不进来,觉得奇怪便走了过来,然后,就对上了宋曳月一双明媚又俏丽的笑脸。
“师奶奶,您好,我是宋曳月,我爸是宋渊清,我妈是顾玉絜,我知道您好像生病了,所以特意过来给您送点药和一些补身子的营养品。您赶紧让师爷爷给我让个门,我这都进不去了。”
看到沈语洁的时候,宋曳月眼睛都亮了,老头不好忽悠,还是忽悠老太太算了。
沈语洁有没有被她忽悠到不好说,但被她一句师奶奶给雷到了。
“平哥,这是……怎么回事?”
罗康平神色有些复杂,虽然他是真的想装作不认识这姑娘,但是,刚才她说带了药,还带了营养品,为了自己的老妻,他也没有理由再把人拒之门外。
宋曳月显然也看出了对方的犹豫,索性把背篓从背上放了下来。
从里面掏出一袋苹果,一袋梨子,还有两瓶荔枝罐头,两盒奶粉,几斤散装的面条,以及一些拆开的包装分餐装好的胶囊,一玻璃瓶黑漆漆的膏体,这些都消炎、止咳平喘的药,是她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想到沈玉洁好像病了,还在咳嗽之后,临时找空间对面那位要的。
掏完这些,罗康平以为没有了,结果,又见她从里面掏出一只宰好的鸡,一只鸭,还有条十多斤重的大青鱼……就离谱,她看着这么娇娇弱弱的,到底是怎么背过来的?
难道那些说她力大如牛是真的?
沈语洁看她把一大堆东西都放在了门外,慌了,生怕突然跑出来个什么人把这些东西收缴了去,最怕的就是会拖累这个傻孩子,瞪了罗康平一眼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放进去吧,这要是让人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说完,又转身去招呼里面几个人出来搬东西。
宋曳月见终于没人堵着门口了,乐呵呵地拎着个空篓子进了屋,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两位老人面前已经成了个缺心眼的傻子。
等东西都搬进来后,又把门锁上,沈玉洁跟其中一位年纪稍微年轻点的,有点跛脚的男人说了句什么,就见那人朝外边走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还摇了摇头,沈玉洁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而一脸责备地看向宋曳月道:“你这孩子太鲁莽了,这种时候是个聪明的都知道要远着点我们,你倒好,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明天就能把你拉到公社去接受批d,你晓得不?”
宋曳月当然晓得,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不过我是悄悄来的,不会让人看到,要真让人发现了,您要怪也得怪师爷爷,是他拦着不让我进来的。”
罗康平气得直瞪眼:……嘿!这小孩倒打一耙的本事该不会是从他外公顾时屿那个老东西那里学的吧?
“你怎么就下乡了?你外公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他能舍得让你下乡来当知青?就没给你安排个工作?”
罗康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了,于是没好气地问了句。
宋曳月听到他这话,沉默了。
罗康平见她沉着不吭声,不由一惊,问道:“怎么,你外公该不会是真的过世了吧?”
宋曳月:……您老跟我怕不是在同一个时空生活吧?
“我外公当初找您当见证人,把我委托给李自立的时候,您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不然,他能把我托付给别人收养?”
罗康平听完,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当年,他被顾时屿请过来当见证人,说将来百年归老会将自己的孙女宋曳月托付给他的徒弟抚养,但并没有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当时想着是宋渊清几年没有消息,玉絜那丫头又早早地走了,他一个老头子既要管着纺织厂那一大摊子事,又要带着孙女,可能是精力有限,所以才会把孙女托付给最信任的徒弟抚养,还给了那么一大笔抚养费。
后来,没多久他和妻子就被自己的亲儿子举报了,随即迎接他们夫妻的是无止境的批d,审判,他们夫妻遭遇到了人生的至暗时刻,被最亲的人背叛,抛弃……
最后,几经折腾折磨,终于下放到了南洲岛,来了这里之后,他们几乎是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最初的几年,每个月都要被拉到公社去遭受几次批判,一直到去年,才渐渐停了下来。
可是他们已经被折磨得怕了,每天提心吊胆,谨小慎微地活着,再也想不起当年的好友至交们。
罗康平看着宋曳月这张完美地继承了宋渊清和顾玉絜优点的脸庞,不由唏嘘恍惚。
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那你外公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抚养你的那户人家对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