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两周，三月底暖气也停了。
第四周从周五开始，为期两天的月考也如约而至。
考前晚自习，林博难得的守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他站在教室门口指挥着人搬桌子布置考场。只留三十个桌椅，他们班48个学生，靠门依次三列人把桌子搬了出去。搬完整个教室烟尘弥漫，前后两边被书堆满了，连饮水机上都不放过。这时候他们坐在后排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在大家争着占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给书规划了一个绝佳好位置。
简直不要太完美。
顾初慢吞吞拖着桌子与沈易的桌子拉开距离，在林博说可以的时候就停下来。
沈易又帮着林博发每个人的考场和座位号的条子，最后一个是顾初的。他拿起来看了看，随即皱了皱眉，转头问林博:“林哥，顾初的考场这么靠后么？”
“哎，没办法，万主任他们安排的。”林博推了推眼镜，从桌子椅子刺啦声中，无奈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沈易敛眸，下座位，把条子放在了顾初桌上。
“谢谢。”顾初接过，看着自己的考场、座位号和考号。
理二十班，四十五号。
“我去，你去理二十班考啊？”许昕回过头瞅了一眼，她在四个玩伴中算成绩最不好，但也不可能去最后一个考场，应该说是，他们班的每一个都不可能。最后考场总有那么几个混日子的，基本都固定了位置了。特别是十五班袁航那几个，考场都不带动的。
顾初点点头，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
“理二十班在哪里啊？”顾初抬头问还站在旁边的沈易。
“明天带你去，好好复习吧，争取以后在本班考试。”他说。
“同桌，放心。”顾初笑，眼睛亮亮的。
沈易微微颔首回了座位，许昕在心里啧啧啧，眼神不断往他俩身上扫。总感觉，沈易对顾初不一般。
“诶，终于和许昕隔开了，就高兴。”程砾大喇喇靠着墙敞开腿坐着，看着隔了他差不多一个半桌子的许昕，咧着嘴笑。
沈易单手撑着脑袋，眼皮都没掀，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你年级第二的位置会被抢了。”
程砾乐了，转头深情款款的说:“那岂不是要把我这个万年老二和你这个万年第一给分开了？易易，我舍不得～”
“滚。”说着，沈易还随手赏了他一本书。
程砾反应快，一把接住飞来的书，笑着问:“谁啊？谁敢抢我第二的宝座？”
“她。”沈易指着对面正在整理桌面的人。
“那你咋不说她会把你的第一给抢了？”
沈易“啧”了一声，转眸，说:“我脑子好使，暂时她追不上。比你，绰绰有余。”
程砾:“……”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隔天语文早读，没桌子的人就抽着自己的椅子坐在教室里捧着书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顾初捧着书，心无旁骛地读着。而和她隔了距离的人正转着笔，一动不动，听着旁边朗朗读书声。
终于结束了早读，顾初觉得嗓子有点干，连喝了几口水。
八点三十的考试，提前半个小时进考场。等到差不多了，沈易起身对她说:“走吧，我先带你过去。”
因为要考试，走廊里堆了一些座椅，显得不是很宽敞。今天人也很多，有人站着聊天，也有人站着复习。
沈易一出教室，不少人往这边看了过来，引起小片骚动。
顾初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小段距离。
走到楼梯处的时候，沈易转头一看，他同桌和他隔了差不多一米。
“是我走太快了吗？”他不由得问。
楼梯上有三三两两挽着手上楼的女生，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又低声说着什么。
顾初摇摇头，低着脑袋，走快了几步。
穿过圆形的花坛，到达对面一楼。人依旧很多，最后几个班基本在成绩上属于垫底的班级，班主任带的都没什么乐趣了。多少还是在重点学校，一些看起来浑的人在学校还是多有收敛，不敢造次。一楼走廊比他们那面楼的走廊人多了不少，很多男生站在外边嬉笑打闹，推推搡搡。她不大明白，为啥一堆男的喜欢架着一个男的往柱子上撞，起哄声连绵不绝，伴随着标准的国粹。
男生的游戏，真的很奇怪。
他们经过时，好些人停止玩闹，盯着他们，好奇探究的同时又露出领域被侵犯的不善。
沈易把她挡在身后，走得不疾不徐，到了最里面那间教室，他才转身对她说:“去吧，好好考。”
顾初点点头，手里握着保温杯、笔袋和考条，对他微微笑:“知道了，谢谢同桌。你快回去吧。”
沈易颔首，转头从教室后门望了一眼里面。教室里很吵，后排几个好奇的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他。
沈易皱眉，有些不耐。
顾初自顾自走进了班里，她的座位号应该是最后一个，除了理重班和前10个班每个考场是三十个人，剩下的10个班增加到45人。
因为人多，桌子与桌子之间间隔没那么大，眼神好的还能看见旁边人的卷子。果然，连老师都觉得没必要隔开，反正大哥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教室还有股怪味，零食和汗臭揉在一起的味道。
顾初把窗子打开了一点，透透气。
“同学你几班的啊？以前没在这个考场看到过你啊？”来了个新面孔，她前桌一个男生转过了身跨坐在椅子上，手把着椅背看着她，很是惊奇。
顾初正擦着画得乱七八糟的桌面，这桌子右角还贴着万主任之前耳提面命的“励志条”，上面字迹潦草，她硬是看了半天没看出是句什么话。听见有人问她，抬眼淡淡看了前边人一眼，回答:“嗯，才转学来的。”
“哦，那你和沈易认识啊？”男生又问，刚刚好几个人都往后门瞅。
顾初:“认识，不是特别熟。”
周围的人不少有打量她的，以她的经验之谈，她要是说，我是理重班的，沈易是我同桌，指不定会惹些什么事。倒不如避重就轻，否认，规避风险。
考前半个小时，每个教室的喇叭开始放音乐和考试注意事项。
许多在考场外逗留的人也嘻嘻哈哈回到了教室，前面的人也去找别人聊天去了。
过了一会，顾初旁边隔了个过道的位置有人坐下来。听见有男生说:“哟，袁哥，新学期新气象，咱又见面了。”
“去你妈的，哪次这考场的人最后这一圈不是一样的。”
“诶，这次就不一样，你看你旁边那个美女，新面孔！”
顾初转笔的手一滑，笔掉在桌面，“啪嗒”清脆一声响。
“哟，新同学啊，几班的？”袁航偏头，语调有些轻浮。
顾初扭头就看见了顶着那绝对会被万老狗指着鼻头骂的鸡窝发型的男生，看起来就很小混混，校服也不着调穿着。对于这种人，她很不喜欢，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新转学来的。”
“我问你几班的。”袁航不耐，拔高了声量，引得一些人回头。
顾初也皱了眉，不爽，但又不想惹麻烦，随口一说:“五班的。”
袁航切了声，也没再为难她什么，转头和前边的人聊天。
顾初松了口气，刚好，两个监考男老师带着试卷走了进来。
考场逐渐安静下来，虽然成绩差，但中国学生对老师有刻在dNA里的惧怕，都规矩起来。
广播长鸣了一阵，播报:“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台上的两个老师一个数一列的人数，一个数卷子，挨着挨着放好，又丢给每列第一个学生。
第一堂考语文，顾初拿到一张答题卡和一篇八页的卷子。
“拿到答题卡先填姓名、考号、班级，其他的等开考后再写。提前答题的，视为作弊。”微胖的监考老师没有表情说着，眼神有些麻木。
发完试卷瘦点的监考老师搬了个凳子坐在后边，胖点的老师坐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扫视着底下的人。有些学生当初是找了关系才进的常中，学习虽然不行但好在对作弊和搞事这些事上还比较少。只是这么好的十七八岁青春年华，不认真学习，以后只有徒伤悲啊！
铃声一打，顾初埋头做了起来，周围也响起了沙沙声。
起初顾初还是有些惊讶的，以前的学校，差生也有，但完全不是这样。那时候她还记得，老马说，数学卷子很多人交白卷，连语文卷子都乱写一通，把批改试卷的老师气得差点晕过去。
她抬头粗粗扫了一眼，发现他们真的在低头做卷子，旁边的那个混子也在做，还挺认真的感觉。
怪象。
还剩半个小时，胖点的老师说可以提前交卷了。教室里逐渐有拖椅子、收卷子和脚步声。
不过几分钟，大部分人已经交卷了，她周围的人也已经走完了。
顾初还在写作文，马上就到八百字的分界线了。
写完后她慢条斯理把卷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选择题、默写题、阅读题，甚至作文，她都读了一遍。最后还剩十五分钟广播提醒的时候，才慢悠悠把试卷折好，笔收好，起身交答题卡。
出了考场，她吐出一口浊气，重重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
爽！
到四楼走廊的时候刚好打收卷铃，整栋楼又闹嚷了起来，从教室门口涌出学生，边走还边不消停，叽叽喳喳讨论着答案。
挤着人群回了班级，热闹极了，监考老师都还没走，就有人扬着卷子到处对答案。
“诶，那道题选A吧，语文课代表！”
“我选的c。”
“操——你肯定选错了，我给你说，那个选项少了几个字，你不信再读一遍！”
“诶，你选的什么？”
“肯定是b啊，不是选不正确的么？”
“屁嘞，哥哥，你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是选分析正确的一项！”
“啊？！！”
……
顾初摇摇头，为那个没看清楚题目的人默哀一分钟。避着疯狂哀嚎的人，她终于回到了座位上。
沈易已经坐着玩手机了，卷子随意瘫在桌上，大摇大摆一点也不知收敛。
“诶，顾初，怎么样啊？”许昕也从隔壁考场回了座位，关切的问。
“还行，不算特别难吧。”
程砾面色戚戚:“还不难啊？我差点作文没写完！那个现代文阅读做得我都不是中国人了。”
许昕也嘟着嘴说:“我觉得我这次成绩得往下游了，第二次月考搞这么难做什么玩意啊！”
“才第一科呢。放心，明天还有英语，把你瞬间恢复成中国人。”顾初“好心”劝慰。
“啊——”
顾初露出狡黠的笑容，笑着偏头看向了旁边隔了点距离的人。
男生一只手撑着脑袋，细长的手指搭在脸上，狭长的眸子盯着她，嘴角带笑。
“同桌，看起来考得不错啊。”他懒洋洋的说话，少年声音低沉却不丧。
顾初莫名心脏快跳了一拍，点点头:“我觉得语文还不错。”
沈易颔首:“那下午继续加油。”
因为沈易这句加油，顾初下午考数学的时候格外卖力，草稿纸被她用完了，她就用试卷空白的地方继续打草稿。笔尖在答题卡上写个不停，不同于语文，下午数学考试睡觉的人很多。
开考后一个小时，考场就睡了一片，监考老师无奈又习以为常地摇摇头。目光一扫，落在最角落的短发同学身上，不觉一笑，心里熨帖，还是有认真的嘛！
数学她写得很快，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就交了卷。监考的胖老师拿起她的卷子前后翻面看了看，的确不错，写得满满当当，直到看了眼她的班级，讶异。
“还有理重班的人？”他小声嘀咕。
再次看向那个为了不影响他人动作小心的女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态度一看就是学习好的嘛！
出了考场还早，她决定去食堂先把晚饭吃了再回教室。
食堂没什么人，几个窗口的阿姨在开着玩笑，发现了学生，就开始招揽:“学生，今天有回锅肉！”
顾初果断去了有回锅肉的窗口，还要了个辣炒土豆丝。
她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着笔袋卷子，吊着保温瓶。左看右看，选择了个最边上的位置。
“回锅肉有点淡啊。”她夹了块肉塞到嘴里，评价。
“土豆丝有点咸了，辣椒一点不辣。”继而又吃了一夹土豆丝，边吃边皱眉。
“味道吃得很重？”随着餐盘放在桌上的清脆声，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顾初抬头，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苏安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她头顶上方悬着。
她忘了，今天除了高二，高三也在月考。
“安，安然姐。”她吓得一结巴。
苏安然皱眉坐下，看着她，语气冷淡:“你怕我？”
“没，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