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中。
青年伸出的手就这样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直直地在空中顿住。
沈闲醉额前刘海很短,因此,顾凛夜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愣怔片刻收手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心脏,不轻不重地被刺了一下。
他忽而有些后悔让她剪头发了。
考虑到对方也是听命令行事,顾凛夜并没有想为难他的意思。只是绕开了新来的保镖,走到沈闲醉身旁,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不用了,她跟着我就好。这事我会跟我哥说清楚的,你放心吧。”
“可是……”
那新保镖似乎还想说什么,顾凛夜已经率先迈步出门,转身朝着沈闲醉露出一个笑来:“不是要时时刻刻贴身保护我吗?那还傻站着干什么。”
今早的阳光不算好。
但他站在那笑的时候,沈闲醉莫名觉得,世界都明亮了许多。
她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抬腿跟上他,“来了。”
二人并肩走着,一路沉默无言,一直到沈闲醉给他拉开车门,顾凛夜突然开口:“你放心,我只会认你一个的。”
随后不给沈闲醉留一丁点的反应时间,一溜烟钻进车里,神色自若地坐得端正。
沈闲醉眼底的笑意真切了些许,轻轻叹了口气之后,替他关好了车门。
顾凛夜全程坐得笔直,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不敢往前看一眼。
他懊恼地闭了闭眼,真是的,刚刚上车时,见她一直垂着头,以为她还在担心早上的事,于是一时冲动就跟她说了那句话。
现在想想,那话大概、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有歧义?
当然,他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保镖有什么想法的啊,但是,就他那小保镖那么崇拜自己的劲,万一会错意了可怎么办?
当然,这不是说他很在意自己保镖的想法的意思啊,他就是秉持最基本的社交礼貌啊,小小的为她考虑一下。
于是在到学校,沈闲醉给他拉车门时,顾凛夜迈步下车,二人擦肩之际,沈闲醉忽而听见顾凛夜的声音。
他耳尖通红地补充:“我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只认你这一个保镖。你别误会啊。”
沈闲醉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疑惑来,似乎是真的那么单纯,什么也没懂,语气也懵懂地反问道:“难道您的话还有别的意思吗?”
顾凛夜:“……没有。”明明对方没有误会是最好,但不知怎么回事,顾凛夜觉得心里就是很不畅快。
笨蛋。
他闷头往教室走去,赌气似的,一眼都不肯再看她。
游游在系统空间里嗑着瓜子评价:【啧,这傻孩子脸上藏不住一点儿事。】
沈闲醉在顾凛夜身后不急不慢地跟着,没什么表情地回它:【我会帮他藏住的。】
……
咚——
顾家大门被人大力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声。管家被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地赶到门口查看情况。却见小少爷怒气冲冲的进来,见到他,开口就是一句:“我哥呢?”
管家答道:“大少爷还在公司,他说最近很忙,可能不回来了,您……”
“呵。”顾凛夜冷笑一声,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身回了车上。
他不回来,那自己就过去找他。
与此同时,郊区的某一处别墅里。
顾温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手边一杯刚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书。
沈闲醉站在他身边,抬眼环顾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的之后,不解出声:“为什么您要让我来这里?”
顾温闻言,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她。
“这是我在郊外的一处房产,平时不怎么来,之前看管它的人最近刚好有事要离开一趟。所以,麻烦你了。”
“可是我一开始去顾氏面试的,是您的助理。”
本来想着就算当不上助理,那她也可以转个赛道慢慢做。但谁知道这一转,给她转成总裁……他弟的私人保镖去了。
听到她的话,顾温有些忍俊不禁地调侃道:“可你不是也答应了吗?还是说,比起我,你只想为我的弟弟工作?”
“我只想为您工作。”
“为什么呢?”
“……您是S市十佳好老板之一。”
顾温失笑:“只是这样吗,那看来我只能希望另外九位‘好老板’不要来挖我的墙角了。毕竟我对你,还挺满意。”
“不单单如此,我曾经受过您的帮助,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受原主感情的影响,沈闲醉望向他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期待。
顾温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知道这时候就应该笑吟吟地说上那么一两句模棱两可的客气话,感慨两句什么一眨眼就长这么大等等等等之类的话来拉拢人心。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
迎着对方期待的神色,顾温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搜寻她说的这段记忆记忆一样。只可惜回忆一番之后还是无果,只好带着虚假的歉意,连带着原来的笑意都淡了许多,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地开口:
“啊——抱歉,我不太记得了。估计我也就只是顺手一帮而已,不用放在心上。过去的,”他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又低头去看本书,“还是让它彻底过去吧。”
顾温抗拒聊他的过去,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顾温母亲早逝,父亲又于前几年意外去世。爷爷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顾温临危受命,一下子就要挑起家里和公司两边的大梁。
家里还好,顾凛夜当时虽然还小,但至少临时还有保姆管家照看着。
但公司就不一样了,顾温不得不忍着刚失去父亲的悲痛心情,打起十二的精神,一点错都不敢犯。生怕被那些豺狼虎豹们抓住把柄拉下台。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尽管现在已经熬出头了,但他还是不愿听别人提起过去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每一时刻的自己。
他也许只是单纯不喜欢过去那个还没完全成长开的自己。
又或许,
是不愿再想到父亲去世时的那种心情——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跪在灵堂上,他看着父亲的遗照,绝望得发慌。
若我生来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