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熠这才回过神。
他手下没停，回答门外的青年道“知道了。”
门外的人顿了顿，又敲了三下“师兄……还有点其他的事儿，我尽快说完……我能进来说吧？”
苏熠皱眉，满脸写着不耐烦“你现在就在浪费我的时间。”
“……对不起，师兄。”青年声音委屈巴拉的。
我实在是有点心疼这位师弟了。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程家那边来人了，血不够了……第二件事也不怎么重要……外城有个叫李观的木系异能者说想要见你……你要是不想见的话我会直接帮你拒绝的。”
李观？
李哥的大名就叫李观，许久没听见别人连名带姓的叫李哥，我还有点陌生。
李哥找苏熠干嘛？
苏熠叹了口气，站起身，把之前自己抽的三大管血拿着，踱步走到门口。
铁门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传物口。
他打开，将血放到中间的小平台，开口道“血在这，拿走吧。明天我会出门和李……李观见一面，麻烦你安排了，致远。”
致远？
嚯？赵致远？《末日拯救者》的男主就甘心这么被苏熠呼来喝去的？
门外的赵致远有点惊讶：“师兄你要出门啊？那太好了！你都一个月没出门了……我都怕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熠粗暴的打断：“去忙了。”
“哦……师兄，饭记得吃。”
取物窗口被打开，苏熠抽出的血液被赵致远拿走，他带来的食物也被放进取物窗口。
门外人的脚步也响起，应该是走了。
苏熠取出食物，看都没看，直接丢到了门口一个角落里。
我才发现，角落里堆满了二三十个一模一样的塑料袋，里面似乎都装着差不多的饭菜，塑料袋有新有旧，看来都是赵致远送来的。
他是一点没吃。
打发完了赵致远，苏熠回了实验室继续工作。
这破地方可以说算是枯燥无味出鸟来了，赵致远却说他在这待了一个月都没出门……
“你得吃点东西啊苏熠，要不就歇会儿……”我撑着下巴，坐在他正在操作的实验台旁边的椅子上碎碎念“你别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嘟囔起了作用，苏熠终于放下的手里的工作，轻轻捏了捏鼻梁。
片刻后，他起身离开了实验室。
我也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苏熠生活的区域和实验室之间也是有一道铁门——应该是为了防止他不在的时候丧尸突破笼子出实验室的。
那地方很小，约有个二三十平的样子。
外间是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炉灶旁边还有个冰箱，正对着是一个小小的餐桌，应该只有苏熠一个人用。
再里面就是他的卧室了，连着一个小卫生间。
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按照用途排放整齐，眼前所见的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
我想起苏熠高中时候借住在修车店时候的小房间。
也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的。
果然，不修边幅归不修边幅，他病态一样的洁癖不管到了哪都治不好。
走到卫生间，白大褂就被他脱了下来，直接丢到垃圾桶。
里面穿的衣服干干净净，一点污渍都没有。
哦……原来白大褂是消耗品……
我这边还注意着他的白大褂呢，那边他就已经开始脱起衣服了……
我哭笑不得。
这两天别的没干，光看他洗澡了。
上衣刚褪下来，层层的旧伤疤就这么毫无遮拦的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脑子里如同烟花炸开，空了一瞬。
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这么完整的看过苏熠的身体。
以前在贫民窟的时候他洗澡从来都是躲着我，我也不好非要看。
就算在床上，他也是得熄了灯才脱衣服……
我还笑话过他像个大姑娘。
其实我偶尔也能摸到他身上的伤疤，只不过实在没想到有这么触目惊心。
下半身也没好到哪去，针孔、伤疤一样不少。
唯一比较好的就是他的断腿处，只是被义肢磨的微微发红，总比他自己偷偷弄破的时候好多了。
除了他不吃饭以外……在赵致远身边总比在我身边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受伤，住的地方也比我们以前要好。
只不过……
太瘦了……真的太瘦了……
其实苏熠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很瘦，只不过他平时运动，看着也有点肉在……后来在贫民窟的时候我天天看着他吃饭，一边威胁他一边骂他瘦的像柴火棍。
他天天被我看着，不吃也不行。
好不容易养了点肉，我一死，没人看着他，又剩一把骨头。
好气，真想给他打死。
“这两根骨头有什么好洗的？丑死了！”以往一说他丑他就得生气半天“丑死了丑死了苏熠。”
……
他洗了澡，走到洗漱台前。
似乎很久没照镜子了，他刚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呆住了一瞬。
看吧？自己都受不了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从侧边的柜子里掏出剃须刀，把胡子清理干净，又乱七八糟的把长长了的头发剪了。
我看着都头疼。
我靠着洗手台旁边的墙壁对着他消瘦的脸指指点点“看看，一点都没以前好看了，把我如花以玉的老婆搞成这样，你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苏熠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清理好剪掉的碎发，穿好衣服出了卫生间。
虽然和以前没法比，但也比刚才在实验室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强多了。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嗯，这还行，终于打算吃点东西了。
他打开冰箱。
掏出了摆放整齐被冷冻着的面包。
放进微波炉。
最后，拿出来，坐在餐桌前吃完。
？不是？赵致远给你拿来的东西不是比这玩意好多了吗？你不吃好的吃这玩意？
做实验给你做脑残了？
不过赵致远这个人对苏熠确实谦逊的有点过分的奇怪，不吃他的东西也是好事，总感觉这人没安什么好心。
吃了东西，他也有了点活人气儿，坐在餐桌前掏了一堆打印出来的资料在看。
内容全部是英文，应该是论文一类的东西。
我想试图看看里面的内容，可连他自己在上面做的笔记都是英文，除了介词全是些学术名词，我半个词看不懂。
只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像个傻逼一样看着他的脸。
突然间，他放下了手里的论文站起来了。
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他又走出了房间，朝着实验室去了。
我一头雾水的跟着他。
不会又要去工作吧？不要命了？
还好，他没去工作。
他走到了小祭台的对面，点了根香插在花盆里，又给连翘浇了水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小桐。”他开口，嗓子微微有点哑。
“嗯？”我坐到了骨灰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脸。
“我今天也好好吃饭了……疫苗的进度也在推进，应该没多久就可以进行活体实验了。”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点笑容，淡棕色的瞳孔微微有点水汽。
“你那也叫好好吃饭啊……”我叹了口气，被他缱绻温柔的语气蛊惑的根本生不起气“小宝的工作虽然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吃饭啊！”
“致远和我说李哥来看我了……嗯……我猜应该是为了那个女人的事儿来的，她死了以后我就把收尾的事儿交给李哥了，他应该有结果了，明天去见他……你想去吗？”苏熠的眼神泛着一点点光，似乎真的在询问我，甚至等了一会我的回答。
……我惊愕的看着苏熠的脸。
如果不是我就坐在自己的骨灰旁边，我真的会以为我们就是两个活人在面对面的交流。
他笑的很温柔，眼睛微眯起像，月牙儿一样。
我伸手在他眼前微微晃了晃。
他没有反应。
突然间，他又开始讲话：“那小桐就不去了吧，小桐在家里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苏熠！苏熠！”我大声喊着他“我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等我回来给小桐带喜欢的奶茶，现在内城已经开始慢慢有店了，黑糖烤奶，对吗？”
……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喝……不会太甜了，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
他忽然扭过头笑起来，耳尖微微红“不要说这种话……太晚了，我要睡了。”
……
他转身，走到门口，关了灯，又关上门。
像个正常人一样。
我留在原地，默默看着自己的骨灰。
“系统……”我声音都有点颤“他……他是不是……”
冰块系统的机械音都似乎有点沉重，难得话多了起来：“人还活着，精神确实已经不正常了，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意识到你已经死了，后来就开始模糊，病发的时候就对着你的骨灰自言自语……这还算比较好的，不发病突然想起来你已经死了就会开始自残……还不如发病。”
我沉重站起身，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墙，飘到他的卧室。
他说要睡下，没骗人。
他确实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只不过蜷缩着、额前微微汗湿，显然是睡的极不安稳，右手还捂着胃。
我叹口气，轻轻在他旁边躺下。
明知道会穿过他的身体，但还是抵着他的额头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