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留在院门口,未经丞相吩咐,不可随意进入这座小院。”走到偏院门口的方回,对着一队护卫交代道。
“是!”
邓剡视线扫过,心里不由一紧。
守在院子外头的,不是衙役,而是驻军!
以守护叶李为由,看住这座院子?
意味着他们再不能随意离开这里,也意味着外面的消息很可能再也传不进来?
此时若走,叶李应当不会只拦住自己。可是一群老友全在这里,自己独自跳离这个很可能的陷阱逃生,又有什么意义?
邓剡看着其他人殷切的目光,重重地叹口气。
那就,先听听叶李的态度吧……
“我呸!”离开小院子的方回,往路边重重地吐出一口唾沫,感觉心中的郁结随之清空。
这一群老不死的!
待会就给他们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全给埋在一起,让他们死不瞑目地呆在一起骂天骂地骂叶李……
“刘大人!”见到依然留在厅堂之上的刘敬,方回的脸色瞬间从愤愤不平转化为恭敬有礼。
刘敬正在跟胡祗遹与刘因两位特邀而来的评委作别,但是留下了行省的两个官员高克恭与马致远。
胡祗遹与刘因并肩而行,各自皱着眉头低声交谈。
“你有没发现,今日这场诗会,似乎别有意图。”
“发现了,但是既然跟咱俩没关系,就不用管那么多。”
“本来还想跟姚先生聊上两句,竟然这么快就被赶走了……”
“说赶人有些夸张,叶丞相大约也是出于好心,不想让咱们卷入这场风波。”
“也是……”
“不过,依在下看来,你我还是尽快离开杭州为好。”
“是啊……”胡祗遹看着阴云阵阵的天空,摇头叹道:“这场风雨,恐怕不会小。”
两人长年混迹于江南江北官场,若论官场经验,即便是身为行省丞相的叶李,对于形势的变化也不会比他们更加敏感。
叶李的背景与手段,对于他们而言,想看透其实不用费太多的心力。
不过,今日受邀来此当评委,只是纯粹当个评委而已。丰厚的酬劳已经到手,剩下的麻烦,自然能躲就得快点躲开。
走出王府,两个各自叫上自己的轿子与扈从,一溜烟而去。
随之偷偷溜出王府的,还有阿黎与熊二,以及一脸茫然地被推搡而出的范梈。
厅堂之上,方回正对着刘敬拱手说道:“人,已经都送进偏院了。”
刘敬点点头,沉声说道:“那便按计划开始吧。”
高克恭恭身应道:“是!”
在马致远茫然的目光中,高克恭掏出一个信号筒,走到厅堂门口,燃起火折子。
“嗵!”
一束烟花直冲略显阴暗的天空,在层层乌云之下炸响。
焰火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突然的炸响,却把依然在王府内高谈阔论的学子们吓了一大跳。
随后,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呼啦啦地冲进数支衣装齐整的驻军,牢牢地守住王府的各个角落。
王府大门之外,横着一支更为严谨的军队,甚至带着弓弩与枪盾。
众人不由地惊慌而叫。
“出什么事了?”
“我,我要出去……”
“别碰我!”
“叶丞相邀请我等前来参加诗会,却为何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诸位勿慌!”方回出现在厅堂之前,朗声说道:“刚收到线报,今日诗会中混入一些奸细……”
众人的嘈杂声略停,只要自认为不是奸细,就不会那么的慌张。可是偌大的园子中,奸细会藏在哪里?
是跟昨晚寿宁寺的那场大火有关的暴徒吗?——果然,那暴徒潜进了诗会!
切切的议论声中,众人警惕的目光四处探寻,都希望可以尽快地找出这个该死的奸细。
方回的脸上露出淡然的愤怒,继续安抚众人依然有些焦躁的情绪:“诸位放心,暂时封闭会场,只是为了保护各位的安全。只要你不是奸细,方回可以保证你平安地离开……”
“你的话,能信吗?”有人悄悄地嘀咕道。
方回眼角瞟过,将此人相貌暗记于心,虚张双手,以平缓的语气说道:“现在,请诸位就留在原地,不要胡乱走动,我会让人一一甄别。”
人群之中,便有几个人显得站立难安。
缩在角落里的赵珍珠,紧紧地揪着管道升的衣袖,微微颤抖地说道:“婶,他、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奸细了?”
管道升轻轻地拍着赵珍珠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咱们是丞相亲自请来的客人,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可、可是……”赵珍珠视线环顾,早已不见了甄鑫以及他身边的姑娘,心里空空落落。
与其说是害怕被当作奸细,不如说是因为再次确认被甄公子漠视之后的惶恐。
此次南下,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接下去,又该如何?
方回走到两人跟前,施礼道:“惊扰两位姑娘,方回深表歉意。且请两位姑娘,先去后院歇息。”
“我、我们想回去……”赵珍珠无法抑制身子的颤抖。
“外面现在乱得很,官兵已经在城内追捕叛贼。还是得等此间事了,方回再遣人送你们回去,可好?”
管道升莞尔而笑,细声说道:“如此,有劳方先生。”
“不敢,不敢!”
“走吧,没事的……”管道升继续安抚赵珍珠。
安顿好两个女子,方回扫视留在院中的数十人,努力摆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
“你!”方回手指刚才悄声嘀咕的男子,“我觉得你可能是奸细,先控制起来再说。”
便有两个军卒哐哐哐地跑去。
这男子大急,骂道:“你这老匹夫,我不过是质疑你一句,你就来个栽赃陷害?我,我是有请帖的……别抓我……”
有请帖的也被抓?人群中就有两人贴着墙角准备开溜。
眼神老到的方回,手指所向,又有军卒扑将而去。
指哪打哪!这感觉,真好……
站在方回身后的高克恭,冷冷地看着独自得意的方回,并未出声。却时不时地以眼神示意那些军卒,让他们配合方回的指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