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惬意过。
有心爱的人陪着,而且媳妇儿还带了好多稀罕的吃食给他,她理解、心疼也同样爱护自己。
这是年少的梦啊。
从此以后,万家灯火也有了独属于他陈砚的那一盏。
崔云珠不知道的是,陈砚喜欢她带来的美食,也珍惜能吃上好东西的日子,但他最庆幸的还是能和她在一起,两个人待在一块就是什么也不做他都打心底觉得幸福。
崔云珠还剩下两三块实在是吃不下了,拿筷子把自己剩下的牛肉夹到了陈砚碗里。
男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接过去立马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一只手还拿起桌子上的野菜团子一并吃着,不一会儿就都干完了,吃完后还不忘夸赞崔云珠的手艺:“媳妇儿做的野菜团子真好吃,我第一次知道野菜居然能做出这个味道,一点也不苦涩,清香可口的,娘跟七七她们吃了肯定自愧不如。”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崔云珠笑着拍他,心里却十分高兴,自己相公的认可谁不喜欢。
“怎么没有,你看陈七七那个馋样子,就知道我媳妇儿手艺有多好。”
“可是再好,你也是我媳妇儿。”
崔云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砚。
上辈子两个人一起逃难的时候,他浑身都是紧绷着的,需要警惕路上的诸多危险,还要小心翼翼隐藏着身体的伤痛,和自己说话也是极其规矩的,还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哪像现在,崔云珠不禁红了红脸,确实现在他们可不是一般的熟。
陈砚看见崔云珠的脸红得跟熟透了似的,只当她是害羞。
这般油嘴滑舌又话多的陈砚,崔云珠觉得稀奇,用手支着下巴对着他看了又看,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连忙摆摆手打岔,随后又问到正事:“那你今天下午还去小桥村吗?”
“去!怎么不去?现在跟爹闹成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但是二柱子那边我还是要去提醒一下的。他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如果一年后饥荒真的来了,至少他能有所准备保下一条性命,不然我这辈子恐怕都良心不安。”
“那肯定的。”崔云珠十分赞同,“你待会儿早去早回,晚饭我做好了就端到房间里吃,至于他们......”,崔云珠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陈砚知道她指的是谁,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崔云珠继续:“他们我可不管的,这件事我是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她顿了顿,把手从下巴上拿下来,正襟危坐着。
陈砚看着她严肃的样子,也立马坐直了身子,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他现在板板正正地坐着就像是在听先生教训一样。
她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对着他说:“我们俩成了亲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她的话落在陈砚耳朵里就如同仙乐一般,最亲的人......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也有很多毛病,但是我一定会对你好。可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愿意接受你的家人,可要是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和我过意不去--我不会惯着他们的,你也别想我把他们当作家人。”
两世为人的经历让崔云珠想明白了很多,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现在她多了一个在乎的人,那就是陈砚,她也希望陈砚能够理解她。
话毕,她装作毫不在意别过了头,桌子下的手紧张地来回拨动,余光也在往男人那边看。
他人很好,可毕竟陈父不像崔父那般绝情,他跟家里人的感情还是有的,只怕他会把自己当做那种狠心的人。
室内短暂的寂静了一下,崔云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你别怕,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你别怕,崔云珠的鼻子一酸,第一次有人说让她别怕,说他会站在她这边。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屋内,只有小小的一缕,轻轻柔柔地打在男人的脸上。
霎那间,光影和水光重合,她不由想起那天他把她从水里救起,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死里逃生的战栗渐渐平缓后,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被阳光照耀着,莫名就让人觉得安心。
明明那时,他们都算不上认识......
陈砚心疼地揽过她抱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哄着:“我本来想是时候了再同你讲,现在就跟你说了吧,这次的事情过后我也想明白很多,抽一个合适的时机,我准备跟爹说分家。”
他笑容灿烂,仿佛看到了以后的生活:“分家过后,咱们的小日子关起门来自己过,再有谁来对咱们吆五喝六的,我就关起门来把他们打出去。我上山好好打猎多挣些银子,咱们造一个结实的屋子,多屯些粮食,不管以后世道多么艰难,我都护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嗯。”崔云珠闷声答了一声,就埋头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她怕她忍不住就哭了。
姐要坚强,不能丢人。
头顶突然被压了一下,是他的下巴。
陈砚轻轻抵着她的头,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一样,崔云珠淘气地伸手挠他腰间的痒肉,被他一手捉住按在怀里。
许久之后,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他低头一看,女人眼角微红已经睡了过去,他起身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随后转身出了门。
小桥村。
蜿蜒的小路从村里直通山脚上来,越往上天色越灰暗,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住山脚,平添一股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砚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可开不得玩笑啊,我看今年收成也不错,你知道我不擅长种地,可就连我家那几亩肥力不好的破地都收了不上粮食呢。村里人都说今年收成格外的好,大伙儿能过个好年呢,怎么明年就会突然闹饥荒啊?”
小桥村的一间土屋里,传来一声惊呼,二柱子其实已经信了八九成,他十分清楚好哥们不会骗他,可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年后的事情怎么说的准啊。
他一边解释着村里老人说今年收成好,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
心里还是不希望陈砚说道饥荒发生的,砚哥可是娶了媳妇儿的,他二柱子长那么大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了,就被告知一年后有一场大饥荒,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成流民了,更别提娶什么媳妇儿了。
二柱子欲哭无泪,心里苦啊。
“不吓唬你,北边那边传来的消息,非常可靠!你记得,今年家里的粮食千万不要卖了,还有手里的钱都好好存着,等粮食便宜的时候多囤上一些,再找个地方好好藏着,别太招人显眼。柱子,能不能挺过就靠你自己了。”陈砚说完接过二柱子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
“好!我信你,好兄弟不会骗我。”
“这个消息我也是偶然得知的,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可是我知道你会信的,记得早做准备。还有,记住千万不能往外传。北边来的消息,恐怕许多大人物也不知道,若是要是走漏了消息,到时候别人以为我们通敌叛国那可就是大罪。”陈砚小声提醒道。
大夏国的北边是辽国。
辽国野蛮,北部都是草原,气候十分恶劣,百姓大多以游牧为主,少数地方虽然可以耕种但产量极低,无法供应北部人口的需求;南部则和大夏国一样是大片耕地,百姓以耕种为主,可土地肥力与大夏相比相去甚远,北部的百姓还得靠南部的粮食供应才能度过寒冬。
所以一到冬天辽国便陷入了粮食危机,边境百姓成群结队地来大夏边境抢劫粮食,饿极了的人什么也不顾了,事态严重时还会造成大夏百姓的伤亡,故大夏百姓十分痛恨辽人。
辽国君王也格外觊觎大夏国肥沃的土地,时常派兵冒犯边境,企图攻占大夏国的北部,用来养辽国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