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粼粼波光,丝许微风轻拂,屋影惹人醉。
游船在河面缓缓向前推行,声声水响里,都是已逝去的和未逝去的流年。船边的水化作浪花一圈圈,粘满细碎银光,晃晕船上人眼。而拂水的翠柳,蘸一河水流,在粼粼水面上书写岁月里最软的情话。
“当年游秦淮河,你我初识,为买几个一块钱一只的包子计算了好久,清贫得除了满桌子上的书本再无人间烟火。现在重游秦淮河,却是在想如何让一堆的包子变成满屋黄金。以前求学,现在创业,同一个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生。”黄小芹望着两岸风姿各异的河房感叹地说。
“我只记得当年有一个大一女同学站在桥上,学着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的样子,痴痴傻傻的朝水之一方观望,渴望遇着一位高富帅的情郎。”
欧子元抿嘴笑着说。
“你是纯粹污蔑人,当年的大一女同学可是清纯得不屑于与富家公子同行,反倒是富家浪荡小子屁颠屁颠地天天追着人家跑。”
黄小芹用手指粘着朝欧子元的脸上弹了一点茶水反讥他。
欧子元也不逃避,反而往前伸脸享受这爱情的小雨水。
“话回正题。你是打算来做我的事业助手还是干回本专业的工作?”欧子元转头问黄小芹。
“我的选择会和刘晶影一样,作为女孩子还是做回本专业的工作最好。一是不枉费十几年寒窗所付出的汗水,学有所成,技有所用。何况所学所用,也服务了很多人。你作为男子汉,可以转行去追求更广阔的天地。而且你做本专业对口工作也没有长期化过,以前的都是干一段时间就离开。因此我还是支持你下海经商的,必要的时候我会在背后助你一臂之力。同时这也有利于分化风险,不至于鸡蛋全放在同一只篮子里烂掉,起到各有事业,相互支援的愿景。”
“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去搏了。在目前的疫情背景和低迷市道下,你认为做什么好?”
“以前实体门店百业兴旺,有一铺旺三代的说法。只要拥有门店一间,财源便滚滚来,但现在人们大多在网络上交易购物,实体主打的就是生产和配送,不再是往日的主打现场售卖。这也是你们家疫情发生以来再也干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毕竟线下销售已大大滑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了。我劝你还是换个思路和方向发展吧,不要再墨守你爸爸传授给你的那个模式。”
“有道理,说说你的宏伟计划,我在认真听着呢。”
“我的一个粉丝在评论区透露,说在南方瑶寨有一个祖传的洗头方,用后对脱发白发秃头等有奇效。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对美容美发特别重视,并为之不吝惜钱财。我在想能不能把这个配方买下来或学下来,找专业的洗发液厂家替我们生产专用洗发水,然后利用我的流量直播带货。”
“粉丝说的这个组方在哪里的?”
“在我的家乡广西大山里的小山村。现在市售的洗发水几乎全是化学成分,洗后掉发的更多,又油又腻。幼小时我曾见过村民用茶麸来洗头,用这种天然物质洗过后的头发比用市面的洗发水好很多。这个粉丝还说他用过的这种组方是由多种天然中草药植物组成的。”
“刚好南京周边日化企业不少,如真能弄到这些经过实践证明有实效的配方技术,并生产出能秀发养发的美容产品,非常值得去尝试一次。”
“商战都是靠打拼出来的,从来就没有一个成功是靠捡的。机会都是留给敢于尝试的人。”
“果然跟林恒摆摊的那段日子真是让你长了不少见识,一开口满篇商战理论。”欧子元嘻嘻笑着。
“林恒的商战谋略远在你这个文化比他高的人之上,这点你真的要认真向他学习。”黄小芹认真地对嬉皮笑脸的欧子元说。
欧子元望了望秋阳中波光闪闪的秦淮河,又看了看黄小芹,点了几下头,说:
“你给那个粉丝发私信咨询清楚详细地址,过几天我就自己南下广西,去追寻这泽世良方。”
“子元,很佩服你的行动效率,但你要想清楚了哦。无论干什么,都没有一条路是一帆风顺的,你尽量把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全面考虑了。去求方时只能说是用于治疗头发疾病的,不能跟人家透露说是用来生产洗发水,要不然你是拿不到药方的。而且我们在研发过程中还需要和工厂的技术人员经过多次试验和安全检测,以及相关部门的审查核准,拿到生产销售许可证后才可以上市。”
“我明白了,也做好了再次失败的准备,请我的未婚妻黄小芹同志见证,欧子元要么凯旋而归,要么壮烈殉海。”
“你疯了,什么壮烈殉海,我现在就把你欧子元扔到秦淮河里去喂鱼。”
说罢,黄小芹又蘸着茶水弹甩他的脸。
秦淮河也真是像个秋姑娘,不惹它时温软澄澈,惹恼时水面便吹过一袭西风,掀起一阵阵的凉意。
广西贺州黄姚古镇。
青砖黛瓦的房子矗立在群山环抱中。在大山的怀里,古镇是画卷中一笔粗线。它没有如秦淮河两岸的河房那么精致典雅,简朴得好似从山里归来坐在溪边小憩的村姑,而秦淮河房更多地像梳妆后站立在窗前远眺的大家闺秀。秦淮河被四周的高楼大厦拥抱,流动着城市小女子浅浅的娇柔。而环绕穿过黄姚古镇的小溪流,你肉眼能见的,它就像一颗凝于草尖儿上的晨露,是满眼的超然于尘世的纯净亮丽。
古榕,古城门,石板小巷,悠闲坐在屋门前折摘菜叶的老人家。这一幅幅与世无争的人间风景画,把刚刚抵达的欧子元彻底征服了。怪不得黄小芹总是一幅水彩画似的浓淡皆成诗,原来是得自如此让人依恋的山水人居所温陶。
黄小芹粉丝所提供拥有洗发护发奇效中草药方的人家,就在大山深处一个叫木秀村的小山村里。欧子元刚到黄姚古镇,就迷恋于这世外桃源般的山间风光。便自顾沿着小镇道路多游玩了几圈,不觉天已欲晚,便寻思先找间小旅馆暂且住下,次日再找人带路前往。
他看到一间店名叫“悦福小旅馆”的旅店,不假思索便走了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你要订几个人的客房?”一个声音很甜,如刚含过糖的约二十一岁的前台小姐,走过来问到处张望的欧子元。
欧子元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谁说山区无美人啊,这一个简直是从荷花池中走出来的天上仙子。
不施胭脂的素脸却是红扑扑的,仿佛就是用荷花的花瓣粘贴在皮肤上,吹弹可破;也似一眼缓缓渗出的山泉,叫人忍不住要伸手捏一下的冲动。更让欧子元心底赞叹的是,她一头浓密油亮的乌发,让看惯了南京街头染成花花绿绿各色发型的欧子元,疑是遇到了上天下凡的仙女。
而这个少女,也看出客人不是一般的北方人,满身一卷书生气比外面街头的普通小伙子高雅不少。她也像是被一根带电的电线端头触到,惊闪了一下害羞的心。
但她仍装着心如止水的样子。
“我自己一个吧。你随便给我订一间窗户临溪可以观光的客房就可以了。”
“还有先生是打算在馆内吃饭么?还是自己外出另外找吃的。”
“奔波一天也够累了,我就在旅店里将就吧。为了联系方便,姑娘可否告知你的姓名?”
这个姑娘一边在旅客登记表上抄录欧子元的身份证信息,一边笑容甜美地说:
“我叫罗英莲,很荣幸为欧先生服务,在入住过程中如有什么问题,请及时跟我联系。”
“我是从南京来这里找人的,罗姑娘是否知道本镇的木秀村在何处?”欧子元接过罗英莲交回的身份证后,问罗英莲道。
“先生,你问得好巧,我家就是住在木秀村里面的。”罗英莲乐呵呵地说。
“真是太好了,竟然这么巧,我就不用再去外面找人了。”欧子元听后非常高兴。
“欧先生,你是打算让我带你去本村找人么?”
“正有此意,罗姑娘是否方便帮我这个忙?”
“看明天情况吧,这个我得先咨询过老板娘是否同意。”
“我会弥补你误工这方面的损失,不会让你白白外出一趟的。”欧子元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欧先生,这个好说,你不用在意。你先好好休息一晚,如明天我方便回家的话,再给你带路前往。”
“好的,先谢过罗姑娘。”欧子元便由罗英莲领着上楼,在自己订的客房中歇下。
天将黑的时候,罗英莲在外敲门给欧子元送来晚饭。把饭菜端到欧子元床边的小桌上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他。这让习惯了江南女子婉约个性的欧子元有点不自在,心想广西大山里的女孩都是这么大胆的吗,这么盯着他让他不好意思拿筷子。
“罗姑娘,你还有事吗?”欧子元只好先开口。
“我是在好奇这个问题呢。外地游客来黄姚古镇,一般只在古镇四周游玩,你去离镇上还有十几里的木秀村有什么事儿吗?”
“我跟你说过是来找人的,具体什么事,现在不方便说了。”
“那你找的是人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看看近不近我家,到时也方便帮你带路。”
“据说是叫罗三,你认识吗?”
“认识,离我家不远,一百米左右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你一个南京市的帅哥千里迢迢的跑来本地小山村找个老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们是亲戚吗?嘻嘻。”
“有求于人,不辞途远,生活都是这样。你们这里的饭菜真的好好吃,谢谢你们的贴心照顾。”
“那你慢用,我先出去了。”说罢罗英莲含情脉脉地看了欧子元一眼,退出了房间。
次日早上九点,醒来的欧子元刚洗漱完毕,罗英莲就在外面叫门。这次她没有带早餐上来,只是说:
“老板娘同意我带你回村,你跟我到楼下饭厅吃完早餐后就出发。还有你自己估计晚上还回本旅馆住吗?不住的话等下就要办退房手续。”
“现在还不知道今天能否搞妥事情,你们村里有旅店吗?”
“我们村是大山里的小山村,没有游客进去过,哪来的旅店?如你要在村里住几天的话,住我家好了,我不收你的费用。”
“这样是不是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你开个价收点费用我心安一点。”
“没事,就我和七十岁的老爸在家,哥哥外出打工,你住在他的房间好了。”
“太好了,谢谢英莲妹妹的热心帮忙,你真是我人生旅途的恩人。”
“欧先生,别跟我客气,这也说明我们之间有缘。”
于是,欧子元就先退了房,吃罢罗英莲在旅馆为他准备的早餐,背上自己的行李,随罗英莲离开了旅馆。
旅馆门外,停着一辆女装电动车。
“你把行李给我背吧,你开车。”罗英莲咯咯笑着。
“我没有在山路开过车,我先试试,实在不行你开,我坐后面。”欧子元一脸窘态地将行李拿下给罗英莲背,自己跨上电动车扭开了车匙。
在古镇周边的道路还是挺好行车的,但进入山里后,水泥路不但变得比大山外面的窄小,还弯弯曲曲的像蛇一样盘旋在山腰上,下面是陡峭的山坡。让欧子元越开越慌,车头不时摇摆,后面的罗英莲也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他。但这更让他的心如急鹿般乱跳,差点把车开进了山坡下,无奈之下他只好停住车,尴尬地苦笑着说:
“还是你来开吧,你熟悉这里的路况,再说在南京我也不常用电动车。”
欧子元难堪的模样让罗英莲又是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弯了腰。她好像不觉得这是一种危险的行走,而是一种快乐的享受。
罗英莲坐上了车鞍位置,娴熟地驾着电车,飞燕一般地疾驰在长蛇般曲折盘旋的山道上。深山清新甜蜜的风在两人的身旁使劲地吹,飘拂起罗英莲乌黑柔软的长发,后面的欧子元被她醉人的体香一点一点的沁醉。山景与美人的幽香,让他几乎忘掉岁月,忘掉忧伤,甘心像落在路边的金银花,盛开在南疆的山坡上。
一分的沉醉,都能是一生最美的记忆。要是这一切都能装进行李袋里多好。
欧子元不禁美美的偷想着。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而后他又否定了自己涌上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