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
姬柏安赶狗似的挥挥手,让一众官员不要跟着他。
仪式都结束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他也一样该干嘛就干嘛。
他不能不拉着卫子凤快步往前走,御卫可不敢怠慢,紧跟其后。
跟着的还有贤王姬云舟。
皇帝在诸皇子中是最小的,他的肩膀上不需要扛什么责任。
他无事一身轻,此生的目标就是吃喝玩乐外加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
这样的环境也就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
虽然当了皇帝,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
他喊着子凤跟着他到处品尝美食。
他可不是只吃不给银子的,他揣着银子呢。
寻常百姓第一次离皇帝如此之近,大多数人一点不知道害怕,笑得合不拢嘴。
主要是皇帝太太太平易近人了,小手一挥:“不必拘礼,朕今天就是来看看。”
今天跟着一起来朝拜的人也不急着离去,坐在这里品尝各类美食。
以往在百寿堂一罐难求的各种水果罐头也在各摊位出售了。
转瞬之间,就被抢空。
身兼商会副主席兼大管事的祁夕在各处查看,莫文歌跟在他屁股后面乐呵呵的道:“真没想到,这里还能这样搞。”
“师傅你真是太聪明了。”
这里要如何规划,当然不是卫桐一个人想出来的,祁夕在此功不可没。
家里从商的他自幼耳濡目染,头脑清奇,在与卫桐商讨之后,一条商业街模式就这样规划出来了。
既不耽误百姓朝拜神明,又可以在他们朝拜完后,提供他们各种美食。
这里的价格,一般人都吃得起。
豆腐花,馄饨面,各种水饺,肚子饿了来一碗。
一碗就能管个饱。
今天村民数钱到手软。
卫桐这会也跟着家里的女眷一起走,汤老夫人今天也出来了,墨玉带着她和自家的两位嫂嫂以及孩子们一起去吃路边卖的烧烤。
烤羊肉,烤鱼,烤土豆,烤馒头片,样样俱有。
墨冰却喊着要吃糖葫芦。
糖葫芦就有橘子味的、山药味、蜜枣味的等等。
有好几个品种是她没见过的,一样要了一串。
傅九川这时也和同窗以及墨瑜墨辞在一起说话,少不了要带着他们品尝一番。
自家女孩儿的封地搞出来的美食小吃,必须要捧场。
青衣侯、靖安侯都直接下场了,带着同僚到处尝一尝。
走累了的还可以坐在搭建的凉亭下歇一歇,上面有摆放的象棋,围棋,五子棋,扑克牌,麻将等等。
棋盘直接就给画出来了。
需要的可以去租,免费租借。
这个时代的人不懂五子棋,有人询问,热情的村民上前教导。
五子棋的玩法也是再简单不过了。
一教就会。
初玩的玩家大多是,一玩就废。
“卫公子,那不是卫家大公子吗。”
有认识卫君临的女子悄悄议论。
他和御王行在一处,两人边走边说话,最后去了一旁的亭下坐着了。
下面的人端来烧烤给他们吃,又拿了一些各种味道的奶茶让他们品尝。
主要是卫君临要忌酒一个月,御王也只能舍酒陪君子了。
就在两人品尝着这里的烧烤时,卫桐带着玉凰、墨颜过来了。
“义兄,大哥。”
御王示意她坐了下来,道:“每次看见六六,我都特别想敲开她的脑袋看一看。”
看看她脑子里装了多少千奇百怪的好东西。
卫桐示意墨颜跟着一起坐下来。
她笑道:“义兄,你这个想法挺危险,我劝你不要想,不然,你就失去我这个义妹了。”
御王被她逗笑。
难得他有这般开怀的时候,卫君临都不由得看他两眼。
几个人在这儿说话,一会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御王。”
“哟,这不是卫大公子吗?”
刘首辅又带着他家的女眷过来了。
卫君临回来了,这消息他已知道。
他觉得这人官复原职不是问题,毕竟他背后不仅有御王,还有青衣侯。
现在朝中被这两个人把持着,什么事都是他两说了算。
内阁直接被架空了。
只要卫君临回来,没准内阁就又恢复了一些权利。
他女儿的婚事,也有着落了。
也不用与人抢什么平妻的位置了,做卫大学士的正妻不香吗?
有他这样想法的不只他一个人。
次首辅龚平也携带妻女过来打招呼了。
御王他们是不屑想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御王现在都二十五岁了,这么一个大龄青年,他们估计着他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疾在身上。
若不然,为什么还不肯娶妻生子?
所以,卫君临依旧这帮大臣中最热门的抢手货。
一会功夫,他们被一群大臣携带着妻女给包围起来了。
也有人注意到卫桐身边的墨颜,有夫人笑着打探。
墨颜长得太好看了,往那一坐,当真是端庄又大方。
夫人们是想着若是门当户对,就留给自家当儿媳妇。
卫桐不能不拉着墨颜站起来,到一旁与夫人们说话。
她把墨颜的身份介绍了了一下,称她是自己的表妹,全家已在帝都定居。
原来是远亲。
虽然门不当户不对,将来当个小妾是没问题了。
因着卫桐的关系,一众夫人还是客气的笑着点头,面上倒没有流露轻视之意。
毫无存在感的玉凰就很——无聊。
她转身自己玩去了。
却看见她的程大公子正和一个女孩儿站在一摊位前买一些十字架类的首饰。
一起买首饰的还有程青柠。
两个女孩儿都选了一个戴在脖颈上的十架项链。
程公子给付了银子。
玉凰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挑起一个指环戴在手上,道:“这个我要了。”
程公子扭头一看。
玉凰也冲他莞尔一笑,“我没戴银子,程公子,你给我付了吧。”
“好。”
程公子欲付银子,一旁的女子忙道:“表哥,这位姑娘的银子我来付。”
表哥——
玉凰吸口气,“算了,我先把玉佩抵压在这儿吧,回头我再拿银子换。”
她拿出来的玉佩明显就是程公子的。
青柠震惊:“哥,你的玉佩怎么在她手里?”
程公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凰:“这有什么稀奇的,这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
“表哥,这是真的吗?”一旁的女子有些激动的,不敢置信。
在玉凰的注视下,他‘嗯’了一声后,把玉凰买的指环一块付了。
“这个你试试。”玉凰又拿了一个大些的指环,要往程公子手上戴。
她见卫桐和傅九川都戴了这个。
她聪明的认为,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现在,她就要和程公子戴一样的,这指环也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以后什么小狐狸精就别屑想她看上的人了。
程公子全程静默,由她挑选了个合适的指环戴上后,才听她询问:“你喜欢吗?”
他没表态,把银子付了。
一旁的表妹被气跑了。
程青柠忙去追着哄人。
简直莫名其妙,他哥什么时候和公主好上了。
公主还这么小。
玉凰心里舒坦了不少,两人一块往前走,程公子问她:“你还想要什么?”
他都给她买。
“我想——吃甜豆花。”
吃的不重要,她想程公子单独陪她说说话。
程公子带她去买甜豆花。
程公子的母亲尚书夫人忽然看见了,不由睁大了眼睛。
她儿子好像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
两人已跑到豆花亭下,要了两碗甜豆花后,一起坐在亭下吃。
程公子尝了一口,问她:“甜吗?”
她莞尔一笑,“甜。”
“一会我带你去果园摘红枣和萄葡吧。”
村里种了一大片的萄葡和几棵枣树。
她已去摘过几回了。
“好。”他还不曾去村里的果园看过,但也知道只要是那片果园出来的,都是好吃的。
枣子都是他没见过的品种,青色的枣子又大又圆。
萄葡亦如此。
吃过甜豆花,她就带着程公子下山了。
程家的人睁大眼睛看着他跟在公主身后快步跑了出去。
第一次带程公子,未来的驸马单独去果园,她是别提有多高兴了。
脸上像长了朵花,盛开得鲜艳又好看。
弥塞亚山里,众人流连忘返,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说说话,下下棋,吃吃美食。
更有人往两树中间的吊床上一躺,一缕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人身上,暖洋洋。
还有人牵着猴子表演猴艺,逗得人哈哈大笑之余就给了打赏。
有人玩到尽兴,有人恋恋不舍,还相约着明天再来玩。
待到日落,村民也收摊打烊。
专门负责打扫的村民也会一路收拾一些不文明游客扔下来的各种残渣碎片。
回家之后,各家倒出钱罐数起了银子。
翌日
各房的小辈们都来向汤老夫人请安。
今天过后,君卿和君欢也要离开,继续去军营了。
老夫人道:“你们都长大了,我就不多啰嗦了,出门在外,你们照顾好自己,不惹是生非,我就放心了。”
君卿和君欢乖乖应下。
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后,他们还哪敢轻易惹事。
汤老夫人又笑着问大孙子。
“君临,我怎么瞧着昨天那么多人和你说话,是又想你的心思了吧?”
卫君临:“没有的事。”
汤老夫人却笑道:“你就给我装吧。”
都有好几个夫人暗暗来和她聊过了,可大孙子不松口,她也不想随便答应人家。
一辈子还有好几十年,总不能让他守着一个不喜欢的过这几十年。
卫子凤这时也带着子苏和任臣一起过来请安,待请过安,他说:“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为了节省时间,等开学后,我就住到梧桐阁。”
汤老夫人不由道:“这来回能耽误你很多时间吗?”
卫子凤说:“我想参加明年的科举。”
所以,时间很紧迫。
墨玉不由道:“这么急,考得中吗?怎么不再多读两年呢。”
卫子凤:“考不中三年后再考,这次就当学经验了。”
“行吧。”他有主意,墨玉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卫子凤说要回去收拾收拾,看看要带些什么过去,就告退了。
卫君卿也拉着卫君欢一起告退了,说是这就要回军营。
两人东西已收拾好了,汤老夫人就站起来要送他。
他们虽说不让送了,一家人还是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马车。
卫桐在送过人后也转身去找卫子凤了。
他以后不回这里住了,许多的东西就要全带走。
所以,他吩咐奴婢:“全部打包带走,一个不留。”
“天玑,再备辆马车,这就去梧桐。”
就要开学了,他提前出去住两天,适应一下,也是要给自己一些缓冲的时间。
忽然一个人搬离出府,单独住到另一个地方,他又岂会一下子就适应得了。
天玑应了一声,再去备马车。
卫桐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一看,就见奴仆把桌椅都往外抬。
卫子凤诧异:“你们这是干什么?”
“公子,你不是说,全部打包带走,一个不留吗?”
“那是不是连床也要带走?”
他就是这么理解的,“不是吗?”
“是你个头,把桌椅放下来。”
卫桐想笑又笑不出来。
子凤还是要搬出去,这就说明他和大哥之间的问题没得到解决。
“一定要走吗?”她快步走地来问他。
“嗯。”
“回头我就搬过去陪你。”
她实在不放心,也不愿意让子凤一个人住在那边。
六年前,在他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时,已经只身在京州一住五年了。
不管子凤曾对大哥做过什么,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问题。
她和子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是她孪生的弟弟。
这一次,她不能他再这么孤孤单单的出府,找不到方向。
卫子凤却说:“四姐,你别搬出去。”
“我以前就是一个人住的,我一个人住挺好的,多个人住我还不习惯呢。”
他早该习惯了一个人住。
就是最近一年又热闹起来,怕又一下子不能适应。
就好像拥有的宝贝又忽然失去了,总会让人觉得难受的。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怪任何人了。
这是他心甘情愿的离开。
卫桐看着他,面上一声冷笑,心里却忽然觉得窒息。
不习惯。
口是心非的家伙。
真想一个人住,何必要这么难过。
卫桐转身离开,心里自有计较。
迎面,却见大哥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心里一喜。
大哥是不是也不舍得子凤离开,来劝说他了?
这样的话,子凤就不会离开了。
太好了。
她快步迎过去,叫他:“大哥。”
他颔首:“四妹。”
“子凤要走了,我劝不住他。”
“我去劝他。”
卫桐压下心里的激动,使劲点头。
卫君临过去了。
来到院中,看奴婢在把东西往外拿,看天玑过来禀报说:“公子,马车已准备好了。”
“走吧。”
卫子凤转身,举步就走。
迎面走来的卫君临,他也仿若没看见。
离开这个家后,他们就再不相干了。
所以,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子凤。”他不想说话了,这人却拦在他面前,又对奴婢吩咐:“不要收拾了,都下去。”
这些奴婢立刻乖乖的退下了。
卫君临这才又对他道:“你没必要搬出去。”
“这也是你的家。”
他讥讽道:“我不想在这个家里碍你的眼。”
悄悄躲在门口偷听的卫桐:“……”
卫君临:“虽然都在一个家里,如果你愿意,我和你也可以一辈子都不用碰面。”
府里那么大,只要时间上错开,根本碰不到面。
他又说:“若是逢年过节不小心碰着了面,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对你来说想必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这么会做戏的人,自然也是有做出来的。
外面的卫桐:“……”
完了,彻底完了。
卫子凤看着他,只觉得心脏被人捅了一百刀。
他语气带了几分温和:“我早说过,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兄弟。”
所以,他又怎么会赶自己的兄弟离开家。
卫子凤讽刺道:“我懂,只是不再是最好的兄弟,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和你不是一个娘生的,若是君卿和君欢犯这样的错事,你会这样对他们吗?”
君卿和君欢犯错后,所付出的代价,他看不见吗?
他不是眼瞎,他是心瞎了。
卫君临看着他,语气有几分缓慢,道:“子凤,人都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年幼的时候尚且可用一句他还小来搪塞,长大了,就要自己去承担了。君卿、君欢、奶奶、我、都付出了代价——”
“现在,你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不能再被我信任而已。”
比起他们的代价,他这点代价算什么。
他却要死要活,不能接受,还要离家出走。
卫子凤冷笑一声,眼眶有些泛红,“我付出的代价是,从此我没了大哥,没了家,又要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你还觉得我付出的代价太小了?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觉得我付出的代价才是与过相抵了?你想这样你早说啊!说那么多虚伪的话干什么?”
他抬手往腰上去摸,那里有一把他送的匕首。
初回侯府,他送了他许多的兵器,最后他只选择了这一个。
没等他拔出匕首,卫君临已抓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如你的愿,以命相还。”
他分明是失去了理智,一拳就朝卫君临打过去,他却握住他的拳头道:“无理取闹。”
“天玑,看好了他。”
他夺了曾送他的匕首,转身就走。
天玑匆匆走了过来,“公子,还要不要去了?”
他怔了怔,一时之间,力量全被抽去,语气却又坚定的道:“去。”
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求他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