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镜闻垂眸看着他紧攥着自己,沉默片刻后回握住。
“我知道。”
阿年眼眶泛着红,嘴唇轻轻颤动,语调微颤,我见犹怜,赤尘衣恨不得撕烂他这张脸,两人紧握的双手实在刺眼。
“他就是在你面前这副模样,所以才让你对他有了私心吗?”
赤尘衣质问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纳兰镜闻。
纳兰镜闻无奈,对着阿年道:“你先回宫,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阿年眼底流露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他以为纳兰镜闻会像以前那般无条件护着自己,会同他解释,可却没想到纳兰镜闻会让他走。
“姐姐……”
“阿年。”
纳兰镜闻唤了他一声,“听话。”
“你先回宫。”
他指尖颤抖着,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沉闷难受得紧,眼中的泪欲落不落,微微低下头,低声道:“好。”
阿年松开手,门外的侍从听命上前扶住他,他脚步缓慢,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转过头来,微风拂过发梢,露出他苍白漂亮的脸,朝着纳兰镜闻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姐姐,我此次来,原是想告知你,明日是祭祀天地,拜祭宗庙的日子,直到登基前一日才能回宫。”
他停了停,垂下眸,像是不想让纳兰镜闻看到他眼底的脆弱。
“原本想来问问姐姐,要不要同阿年一起去,但既然姐姐有事,那阿年就不打扰了。”
他说罢,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纳兰镜闻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晃了神, 她想起来了,白及新皇登基前,都会有四日要去城外的长鸣寺住下,拜祭宗庙,意味着君权神授,是上天的子嗣,届时会有重兵把守在寺外四日,直到登基前一日才能回宫。
赤尘衣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抱住了她的腰。
“阿闻,别走。”
纳兰镜闻回神,将人拥进怀里,声音淡淡的,令人听不出情绪。
“不走。”
在看不见处,赤尘衣眼底闪过危险之色,默默环着她腰的手更紧了几分。
……
后面的日子,许是赤尘衣知道她会去找阿年,所以日日缠着她,密不可分,形影不离,赤尘衣的族人也在第二日抵达,她给每个人发布了任务,一一去蛊惑沈惜手下的人,效果显着,毕竟狐族之术,并不是常人能够抵抗的。
她们会沉迷于温柔乡无法自拔,逐渐荒废所有事,待时间一长,沈惜手下便再无一人可用。
沈惜手上如今有着十万大军,萧瑾手中依旧是十万,而宫中禁军约有五万人,如今的禁军首领卫昭是个墙头草,两边互不得罪,在沈惜和萧瑾之间虚与委蛇,大部分因着卫昭这个因素,两方势力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这是在接手护送阿年这个任务时便得到的情报,卫昭此人虽狡猾,但却同沈惜不同,她有软肋。
卫昭是个极为重女轻男的人,因为自身原因,她拥有孩子极为困难,所以连着娶了二十几个夫侍,可就算如此,也仅仅只生了三个儿子,后来更是四处求药,求神拜佛,这才终于在四十岁岁时得了个女儿。
不过卫昭此人聪明狡诈,哪怕她再喜欢女儿,也从不表现出来,甚至对女儿非打即骂,格外严苛,却对三个儿子格外好,要什么有什么,宠溺至极,卫昭府外头的人都说,这卫昭只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若是谁娶了卫昭的儿子,怕是能分得卫昭大半的家产。
可那不过是卫昭为了掩人耳目的方法,实际上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所有的家产恨不得全给女儿,更是将女儿保护得死死的,从未让外人看到过一眼,所以几乎没人知道卫昭的女儿长什么样,倒是那三个儿子总是在外人面前晃悠,更何况如今朝中暗潮汹涌,若是有一人得知她爱女如命,怕是会拿女儿威胁她。
卫昭也深知这一点,早在之前就将女儿悄悄送离了京城,至今没有一个人找到。
当然其中不包括纳兰镜闻,这个任务她交给了镜池,因为查到卫昭将女儿送至了凤天城外,具体位置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也足够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让镜池护送容衡玉回京的一个原因,如今卫昭的女儿已被找到,落入她手,卫昭自然不得不站队了。
此次阿年前往长鸣寺,也是卫昭领队守在寺外,所以她根本不担心沈惜会趁此次机会对阿年下手,若是阿年死了,卫昭以及卫昭的女儿,都该陪着阿年一起死。
只是卫昭爱女如命,她不敢有误。
白日纳兰镜闻一直同赤尘衣在一起,晚上便去城外与大军汇合,商讨相关事宜,一连三日,都是如此,直到第四日,趁着赤尘衣前一晚太累,她才有空前往长鸣寺。
长鸣寺外梨花长盛,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绵绵细雨夹杂其中,零落纷飞,又是一番盛景。
卫昭见是纳兰镜闻来,伏身行了个礼,四下无人,她刻意放低声音。
“王爷,殿下在东厢房。”
纳兰镜闻点头,朝着东厢房走去,卫昭见状,欲言又止。
“王爷……”
纳兰镜闻回头,“怎么?”
“沈惜也来了,这几日她都来了。”
纳兰镜闻眸光微顿,没有说话。
卫昭继续道:“最初沈惜也不过在此待一会儿便走了,可这两日沈惜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我看殿下……”
卫昭看着纳兰镜闻漆黑如墨的双眸,咽了咽口水,道:“好像和她待在一起挺开心的。”
纳兰镜闻神色不变,并未回话,而是朝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是离佛寺最近的一间房,所以一路上都能听到诵经礼佛的声音,可她一路走至庭院外便停下了脚步,沉默地注视着院中的两人。
阿年坐在石凳上,面带浅浅的微笑,旁边是一身玄袍的沈惜,正望着他不停地讲着什么,一派和谐的模样。
纳兰镜闻沉默地看着,一旁的侍从也守在她身边,望着里面欲言又止。
微风再次拂过,梨花纷落,一片雪白的梨花缓缓飘落至她的肩膀,轻柔无比,几乎令人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