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谎言，就让李湛对贵妃从前的话多了两分怀疑，“贵妃，皇后平日性子清高孤傲，不争不抢。”
这些年夫妻，他都看在眼里。
要说贵妃撒谎，李湛是信的。要说皇后撒谎，李湛不信。
“是，姐姐性子是极好的。”贵妃低头柔声附和，“姐姐一直待妾都是极好的。”她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心中惶惶。
李湛打量着贵妃，回想初遇贵妃。
他刚登基，那时是贵妃请旨入宫见皇后。
贵妃意外见到他，随后不知怎么谈起云府救人的事情。回想起来，那一番谈话多有刻意引导，进宫好似就为在他面前说这番话。
那时他听着贵妃事无巨细，倒也没多想。
毕竟这事儿只有他和贵妃知道，给了大婚的礼仪纳贵妃入宫，一年多盛宠，几乎是有求必应。
如今想来，却诸多疑点。
李湛的心都已经偏在云素身上。
所谓真假，此事太过主观。
身在此山中，很多时候不是看证据，而是看你的心偏向哪里。你若是偏向其中一个，那人就算再错漏百出，你还是会信。
这就是所谓的帮亲不帮理。
云素表面看是布局冒名顶替，实则一直在拿捏皇帝的心。
她有和皇帝四年的同甘共苦，这一点，贵妃就算是救过皇帝也赶不上。
一个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突然变成你心目中那位念念不忘的女神。一个坐享其成，等你登基之后才出现的救命之人。
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糟糠之妻成女神这件事性价比比较大一点。
人性会自动帮你权衡利弊。
“当初皇后为何不肯嫁给朕，自求去跪祠堂？”李湛决定再给贵妃一个机会。
“姐姐那时候已然有心上人，故而才自请跪祠堂不肯嫁给陛下。”
李湛：“那心上人姓沈对吗？”见面都不曾见过，提过一嘴婚事就成心上人。
“是。”
“朕知道了。”皇帝对贵妃的谎话连篇，已失去耐心。他站起身来，临走时突然回头，“贵妃身为妃子，却越矩用皇后才能用的凤钗，不成体统。”
他心中已然有思量。
“陛下，妾。陛下！”贵妃追出去，追到一半被拦下。
好端端的皇帝发什么疯！
贵妃眼睁睁看着陛下离开，扯下满头的珠翠，将那只凤钗狠狠摔到地上。“混账，混账玩意儿！”
愤怒之后便是害怕，贵妃跌坐到椅子上。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不都偏离她的预料。
德全看陛下坐在轿辇上，冷不丁的笑一下可是把他吓一跳。这陛下是怎么了？
圣心难测，他这个自小伺候陛下的人都看不懂。
云素睡到中午才起身，用个午膳吃得饱饱，换上一身素服也不梳妆，只是用一根木簪将头发挽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是要去出家。
“秀秀，本宫有一事要告诉你。”云素遣散所有人，只留秀秀一人在身侧，“此事关乎你我身家性命，你一定要记牢，记清楚。”
“是。”
“五年前，你与如意随本宫去桃花坞时救了一位满身是血的黑衣男子。”
“是。”
秀秀听得很认真，她不知道为何娘娘要将此事告诉她，但她一定会记下。
那么久的考核，秀秀也是及格了。云素将她纳入自己的范围，自然要委以重任。
等李湛傍晚回凤仪宫时，便看到凤仪宫的奴才都已被遣走。
他还不知为何，等到正殿，就看到素衣轻简，不施粉黛的皇后。不得不说，皇后就算是不梳妆也是极好看的。
“臣妾自知有罪，自请出宫修行。”昨日之事就是大逆不道。六宫之主，当朝皇后居然要与另外一个男子私奔。
这说出去，祸及三族。
“只求陛下放过云家，放过贵妃。此事与贵妃无关，皆乃臣妾一人之过，也与凤仪宫众奴才无关。臣妾深知皇家体面，自请出宫后一条白绫，保全臣妾清白。”
云素不知道黑衣人是皇帝，这样的反应符合原主的人设。
她有心将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甚至自请出宫自缢。
“都下去。”
秀秀还跪在一旁手里端着皇后的凤印，她不敢说话，起身将凤印放到一旁离开。
“臣妾罪该万死。”云素虽然在请罪，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
这样的风骨，哪怕死也是从容应对，是李湛知道的皇后。
“皇后何罪之有？”李湛想起昨晚上皇后喝得醉醺醺的，怕是将事情忘了个干净。他绕过皇后，走到上首的位置。
看到小矮桌上还放着一本诗经，随手撕下一页来，“朕不知皇后何罪之有。”
他手上开始忙活。
这话可是把云素给问迷糊，“昨夜臣妾喝醉，胡言乱语。臣妾虽忘了个大概，但也知道说错话。”
“是啊，皇后说错话了。”
“请陛下责罚。”云素跪伏于地，“臣妾一人之过，请陛下看在贵妃妹妹的份上放过云家。”
皇帝没有理会贵妃的请罪，自顾自念起诗来，“身在山东心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云素知道皇帝要摊牌：快一点，她膝盖都要跪伤了。
她是实打实跪了一个下午，有些东西可以演，有些东西演不出来，就只能实操。
有时候，该受点皮肉之苦还是要受的。
“他时若遂凌云志。”李湛走到皇后跟前，半蹲下身子，将做好的纸鹤展示在皇后面前，“敢笑黄巢不丈夫。”
听到这句诗，云素适时抬起头，正好就看到皇帝手里刚折好的纸鹤。
她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纸鹤。
“这。”她伸手接过纸鹤，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小跑到内室。不顾仪态在床上乱翻，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那一只纸鹤。
沾血的纸鹤。
两个纸鹤对比之下，她能确定是皇帝做的，“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的！”事情好像超出她的发展预期。
“不可能，不可能的！”云素还是不信，她不信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是皇帝。居然是她一直陪在身边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