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音想过千万种傅洲淮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他可能会生气,生气她这长时间的隐瞒和刻意的误导。他也有可能很高兴,毕竟乐兜如此可爱,他凭空多出个亲生儿子自然没有什么不情愿。
她唯独没有想到傅洲淮竟然会和她说对不起。
坦率来讲,在琼音看来,生下乐兜这件事傅洲淮没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
她在第一时间决定隐瞒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所有思想准备。
当然,她可以怨怪傅洲淮的不负责任。
生命可不是凭空降临的。
但实际上,他们两个在之前都没有过养育一个生命的想法,他们也尽力做了所有措施。
但意外还是降临了。
所以乐兜真的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你最近好像一直在道歉。”琼音
“因为我心有亏欠。”傅洲淮望着琼音,眼睛是不掩饰分毫的坦诚。
他的手指缓慢地穿琼音的指缝,与她的掌心隔着纱布相贴。
他没有闪避琼音晶亮的眼睛。
“我曾经无数阴暗地唾弃过那个生而不养让你独自承受生育之苦的败类。”
说着他自嘲般牵了牵嘴角。
“可没想到到头来,我自己便是那个败类。”
最后两个字傅洲淮说得很轻很轻,可琼音的心还是一颤。
他被她妥帖珍藏于心上多年。
对于心上人,人们总是擅长忽略他的缺点,然后不断放大他的闪光点,然后反复回味咀嚼。
也就是所谓滤镜。
琼音也一样。
她将他看作天上月。
哪怕是傅洲淮实在不解风情她独自一人生闷气生气的时候,她也不曾用过任何不好的字眼去形容他。
所以琼音在听到的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允许。
她深爱的人,如何能是败类。
她自信于自己的眼光。
也不允许任何人折辱于他,哪怕是他自己。
可转而她又觉得庆幸和骄傲。
庆幸她爱的人没有辜负她的爱和珍重。
骄傲她爱的人值得她的爱和看重。
他报以了同样的真心。
琼音用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手。
“其实你不必这样将你自己贬的一无是处,是我隐瞒在前,后来种种你皆不知情,本就非你所愿。我没怪过你。”
傅洲淮并没就势接受琼音的台阶。
他缓缓摇头。
“可我最大的错,便是让你做下隐瞒这个决定”
琼音愣住。
傅洲淮继续道。
“如果我做的足够好,我没有忽略你全部的委屈,你应该会第一时间与我分享这个消息。我们会一同开心,一起紧张,然后共同期待他的降临。”
“而不是你一个人尝尽所有苦楚。”
“我的冷漠推远了你,这是因,所以才有后来的果。”
“是我的失责。”
“我应该道歉。”
眼泪落下来的瞬间,琼音才知道她并不是不委屈。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她做的决定,她要接受一切后果。
她甚至为傅洲淮找了那么多合理的理由开脱,却下意识闭口不提自己的难过。
重复了太多次,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当初自己的委屈。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爱他。
她还记得,在得知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她是想要迫不及待和傅洲淮分享这个好消息的。
在医院的时候,她看着检查报告,也幻想过傅洲淮得知消息时的模样。他或许会惊讶,但他也一定会接受,然后告诉她,“好,那我们就生一个孩子。”
他会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准爸爸,会开始着手为即将降临的孩子准备房间和玩具。
会和她一起见证乐兜的每一次胎动,惊讶于生命的神奇,也会和她一起忐忑不安地等待乐兜的诞生,会和她一起聆听乐兜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会和她一起陪着乐兜从皱巴巴的红色小猴子长成如今白嫩讨喜的小可爱。
会……
她不是没有期待过的。
可等她回到家,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别墅。清晨醒过来,意识还未清醒,就听到他冷漠地陈述协议已经签好了字。
文件被硬生生怼到她眼前。
她是难过的。
又无力解决当时一团乱麻的糟糕局面。
才选择了壁虎断尾求生般的方式远走他国。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琼音带着哭腔控诉:“就是你不好!”
即便岁月赋予了她别样的魅力,她也能够做到善解人意知书达礼。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怕疼爱娇的小女孩。
“是我不好。”
傅洲淮艰难地想要侧过身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却不小心牵到了伤处。
他皱了皱眉,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可琼音已经凶巴巴地把他按好,“不许乱动!要好好养伤!”
说完,她又主动把哭成花猫的脸凑近他,哼道:“给我擦眼泪!”
傅洲淮藏起眼里的笑意,顺从地伸出指腹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
他永远爱这样的琼音。
大方真诚地展露自己的爱意,也赤.裸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一颗心如金子般宝贵,又如钻石般璀璨。
而能得到这样的琼音的爱,他何其有幸。
擦完眼泪,傅洲淮掌住她的后脑缓缓下压,将一个珍而重之的吻印在琼音的眉心。
双唇滚烫,一如他呢喃的话语。
“谢谢你这样好,原谅不好的我。”
不知不觉被挤到一边的乐兜害羞地用两只肉乎乎小手捂住了眼睛。
眼睛却不小心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的巨大指缝跑了出来。
你们忘记这里还有个乐兜啦!
他在心里无声呐喊。
嘴角却情不自禁越咧越大。
房门外林父看着里面的一家三口,他低头看了看乐兜的小书包,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不过是慢了一步,就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的推门进去。
他可不是惹人烦的糟老头子。
他撇撇嘴,摇了摇头。年轻人啊,还是年轻啊,才有心情这样折腾。
可转瞬他就带着笑意转身。历经了坎坷,也才能学会珍惜。年轻人,从来不怕坎坷,也不怕折腾,这才是年轻人啊。
他啊,老咯,管不了咯。
……
……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亲孙子,傅家两夫妇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开心。
他们围着乐兜打转,千方百计讨取乐兜的欢心。以至于病床上的尚未痊愈的傅洲淮都被丢在了一边。
“你真可怜。”琼音笑着取笑。
“我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