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众人各自散去。
裴太太想着琼音从苏城到陵城这一路必然辛苦,也怕她在琼音会有诸多不自在,便让她回了棠园自去休息。
裴聿岑却在琼音走出正厅后喊住了她。
“琼音妹妹。”
他小跑了两步追上来,歉意地同琼音解释。
“昨日实在是学校社团有事脱不开身,误了琼音妹妹火车抵达的时辰,实在是我的不是。希望你不要介意。”裴聿岑也是在用饭时裴太太说起才知道原本母亲是打算让他去接琼音妹妹的。
母亲的确在他上学时叮嘱了一句要他早些归家,他往常回家的时间也都算不上晚,和父亲兄长相比也算规律,去接人这种事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他是诗社的社长,诗集刊印出了问题他确实不能推脱责任,是以忙到很晚才回家。
他虽不是有意如此,但也确实失了约。幸而兄长昨天恰好归家去接了琼音妹妹,才没让琼音妹妹因为他的失约而感到被怠慢。
裴聿岑是真心实意感到抱歉。
琼音原本还有些诧异,诧异裴家二少会叫住他。
听了他的来意才恍然。
“我没放在心上,聿岑哥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裴少帅还亲去接了我,我甚至都没用多等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琼音缓慢摇了摇头,善解人意道。
别说裴聿岑只是因事耽搁没能去接她,就算他是故意而为琼音也说不出半分不是来。
沈父的算盘打得太过响亮,就如裴老夫人那样的表现,想来裴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他的盘算。
所以裴少帅才那样对她那般冷淡那样唯恐避之不及,琼音明白,他是在用他的行为举止向裴太太他们表明他的无意与拒绝。
大抵这个家中真正以为她是作为一个故交之女前来小住的人只有眼前的裴家二少了。
他被裴家所有人保护得太好,生了这样一副太过单纯柔软的心肠。
“那便好。兄长办事从来周全靠谱,我自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又麻烦了兄长,我自会前去谢他。”
裴聿岑扬起一个疏朗的笑。
在这样灿若骄阳的笑容下很难让人不动容,琼音便也露了几分笑意。
莫名其妙被喊去月园听了裴大帅一通突如其来询问的裴聿峥刚从月园出来经过正厅便看到垂花门下相对而笑的两人。
他不由眯了眯眼。
此刻的他都不禁有些佩服这个沈家琼音的手段了。
原他只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被养在深闺的柔弱娇小姐。自幼被教习琴棋书画,谨记女戒女德,是个再无趣不过的木头美人。
他也没将她太过放在眼中。便是有所图谋又如何,左右在这帅府里翻不出风浪。
可她来不过才短短一晚,便讨了祖母和他娘的欢心,裴二这个傻小子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就连他爹裴大帅都把他喊过去问他觉得沈家小姐如何,他若有意也不妨成就一段佳话,还言明沈家虽然如今家世不显,但也算清流门第底蕴深厚,配他也无不可。
他爹什么时候在意过他的婚事。他爹可是从小就拿大丈夫自当先立业后成家挂在嘴边教育他的人。
而这才仅是见了沈琼音一面,就已经开始试图给他俩牵桥搭线。
沈琼音如此手段,如此心计,裴聿峥颇有些叹服。
他脚尖一转,没再朝着大门口去。
裴聿岑还要去上课,他很快便与琼音告别了。
琼音带着画墨走回棠园。
画墨早憋了很久,如今见终于只剩她和小姐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和琼音分享她的见闻和感悟。
“小姐,帅府可真大!又大又漂亮!山也漂亮,花也漂亮,屋子也漂亮。我觉得比沈府要好多了。”
琼音原本笑着听着画墨的惊叹,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嘴角的笑容才落了几分。
她喃喃道。
“可沈府才是我的家。这帅府再漂亮又能如何呢?”
画墨听见小姐的话猛地住了嘴。
她真是个猪脑子。小姐离开沈府,离开老爷夫人本来就应该难过的,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画墨暗自懊恼,看见琼音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开始绞尽脑汁岔开话音。
“大帅和我想象中也不太一样呢。没想到大帅这么年轻,也没有很凶。裴太太也很好,很温柔,老夫人也很慈爱。小姐,他们都很喜欢你,在帅府我们也能过得很好的。”
琼音听着画墨笨拙地安慰,眼里染上笑意。她又不是真的是石头做的心,便是再如何告诉自己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总还是会有些零星的瞬间难以自己开解。
“他们是都很好。所以我们要记得。”要记得他们的好,要记得做自己该做的事,要记得谨守本分绝不逾越。
琼音弯起唇角。
她已经听沈父的要求来了陵城,入了帅府。这已然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至于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情感如何能是人为就能操纵的,她也做不到为了所谓利益对一个人极尽谄媚之能事。
是了,琼音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阳奉阴违。
反正沈父说出来的要求也不过只是来帅府不是吗。反正沈家尚有底牌还未到山穷水尽不是吗。
她可以遵父命做她能做的,就当是还他这许多年的生养之恩。
但她尚且不能说服自己为了沈父的私欲而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上。
画墨自然不清楚琼音所想,她只是看到自家小姐开颜,便说得更起劲了些。
“小姐,我觉得裴小少爷也很好。长得俊,笑起来更是好看。对小姐你又很关照也很讲礼数,像戏文里唱的斯文公子。不像裴少帅,看着便冷冰冰的吓人。小姐,我们以后离他远些。”
琼音很是无奈地回头看了看画墨。
这丫头跟在她身边惯了,她从来不拘着她的性子,这丫头便长成了如今这样大大咧咧的模样。
她虽然觉得还好,但言多必失,如今又在别人家,口无遮拦是要改改。
画墨自然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叫人听去,总免不了编排帅府公子的嫌疑。
还是注意些好。
琼音刚要开口,忽被一声颇为不耐的冷讽打断。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