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向来都是肃穆庄重的象征,鲜少如今日这般门庭若市。
一辆又一辆洋车驶过来,从上面走下一个个穿着漂亮小洋装或者精致旗袍的妙龄小姐又或是穿着笔挺西服的英俊青年。
几乎整个陵城的显赫人家全都聚集在了帅府。这些人在外面从来也都是被捧着的人,不少少爷小姐早就习惯了趾高气扬拿鼻孔瞧人。如今却都谦逊下来,摆出一副识礼知趣的做派,安静跟在帅府的佣人后面穿过回环曲折的游廊去往庭院。
帅府的丫鬟婆子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各自应做的事,未曾让来客感到有半分怠慢。
整个园子里都焕然一新,俨然是被人精心清扫装扮过。佣人侍立在侧,准备着精巧的传统茶点和各式西洋小蛋糕。
因着都是年轻男女,为免大家不自在,周婉莹只是带着琼音和裴聿岑略露了露面,含笑同众人介绍了陪伴身侧的琼音和裴聿岑,便由着他们各自去寻自己认识的人和适龄的圈子了。
众人各自同相熟的人凑做一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可目光却都不由自主朝着跟裴太太一同来的一男一女两人身上去。
自来只是听闻裴大帅同夫人伉俪情深,只有两个儿子。裴少帅自不必多说,在座之人无有不识。小儿子聿岑如今正在陵城大学念书,也生的一副俊俏儿郎的模样。
想来那个穿着白色西服的年轻人便是裴家二少裴聿岑。
只是那个穿着一身绿色绸缎旗袍的美丽少女,此前大家从未见过,也从未听父母长辈说起过这号人物,不免好奇万分。
可似乎裴太太对她又极为喜爱,连过来时都是由少女挽着手臂,看向她的目光也分外疼爱。
大家各自交换了个眼神,却都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有人从裴太太对她的态度中猜测她许是裴太太某位亲故的孩子。
却也自有那心思阴暗的人暗自揣测这怕是裴大帅的某位私生女,年纪大了才接回帅府来由裴太太操持着寻个门当户对的姻缘也好做维系两方关系的筹码。裴大帅如此位高权重,便是裴太太再风情万种,又怎会甘心只苦守一人。
这么一想,不少人便有些蠢蠢欲动。
就算是私生女又如何,总归是裴大帅的孩子,他们若是能借此攀上帅府这棵大树,自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琼音自然看到众人投向她的各异的目光,但她却不甚在意。
她之前应下裴太太前来参加,是不忍拂了裴太太的好意。
只是她再清楚不过,今日前来之人,为的皆不是她沈琼音这个人,或者说,他们或许连她是谁都未曾听闻。让他们趋之若鹜的,是她如今拥有的帅府这个名头。
而她一旦离开帅府,怕是他们会立马如鸟兽散。
是以她权当哄裴太太开心,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左不过只是与人有的没的闲聊,这份耐心她尚且是有的。
至于跳舞,这如今正在陵城男女之间风靡的交谊舞她却是半点儿不会,到时候婉拒便是。
只是画墨在今日她要参加舞会后,一早就忙前忙后地给她打扮,又是找衣裳,又是抹胭脂,倒是比她这个要参加的人还兴奋。
“小姐去交些朋友也好。之前在苏城时小姐尚有三五聊得来的手帕交,可来了这陵城身边便只有我一个小丫鬟跟着。小姐要看书,也要和好友出去玩一玩嘛。”
画墨不容拒绝地将琼音按坐在梳妆台前 ,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道理。
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大小姐在陵城看着要比在苏城沈府时快乐多了。现在的小姐可以去读她想读的书,可以做她喜欢做的事,没有再拘着她。
如果可以,她希望小姐可以一直在陵城。
但她虽然不够聪明,却也明白小姐总不能一直待在帅府。那么最好的便是小姐能找到个心悦之人,这样便可以留在陵城啦。
画墨美滋滋地想,更加卖力了起来。
琼音自然不知道她在作何想,她只是明白画墨的话确实是在为了她考虑。
她又实在拗不过她,便索性由着她去。
只是画墨挑的这件旗袍,好似有些紧了。
琼音轻轻皱了皱眉,略有不适地动了动。
胸口处,有些局促了。
可这件旗袍分明是前些日子裴太太刚让人给她做的。
琼音终于不太情愿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她最近好像吃胖了些。
她看着手中漂亮精致的点心犹豫再三,到底是决定就最后再吃这一个。
只是她的手臂才将将抬起,便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分明青涩却故作成熟的声音。
“小姐可是喜欢这拿破仑?”
琼音抬眼看去,是个身量中等的少年,看起来同她年岁相当。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服,倒是同他的年纪不太相衬,显得老气了些。只一双眼却格外的亮,倒为他本不十分出色的脸增色许多。
看见琼音有些疑惑的目光,于延瑾率先开口自我介绍。
“我叫于延瑾,家父在少帅麾下任职。”
琼音刚一点头,他便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道。
“你手中的蛋糕名为拿破仑,是源自法兰西的一种甜点。”他见琼音没有开口打断他,反而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更是兴致勃勃道。
“很多人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会下意识以为它与法兰西历史上有名的拿破仑皇帝有关。实际上它只是从法语Napolitain音译而来,而拿破仑蛋糕还有个名字是mille-feuille,意思是一百万层的酥皮。这个名字是不是就十分切合这个甜点的特征了?”1
于延瑾笑道。
琼音看了看手中盘子里甜点上层层叠叠的酥皮,她有些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她只是爱吃这个小点心,不曾想它竟有这样有趣的名字。
琼音很是惊喜,连忙谢过于延瑾,感谢他为她介绍。
裴聿峥从原本与有关人员约好的会面中匆忙脱身后马不停蹄赶回帅府便看到了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