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这一瞬的惊疑不定。
宴璟昀便压了下来,夺去了她全部的呼吸。
两个人的气息咫尺相闻。
浅淡的松墨香气将琼音一点点包裹。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用了几分力,琼音便被紧紧扣进了他的怀中。
她支起上半身想要同他分离些许,然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她反而像是主动仰身吻上了宴璟昀的唇。
原本高高举起的手臂也被人轻而易举束在了身后。
琼音就以这样献祭般的姿势惊惶不定地同宴璟昀对视。
看着他寂静无声却疯狂汹涌地将她整个人吞噬。
起初她尚有余力同他纠缠。
另一只手推在他的胸膛上,试图以蜉蝣之力撼动大树。
宴璟昀一动不动地看着琼音,动作却越发激烈放肆。
琼音的舌根被搅得发麻。
理智也一点点离她远去。
她的挣扎与反抗逐渐弱下去,雾气弥漫在她的眼底,她难以抑制地沉醉在这场宴璟昀掀起的无边风浪中。
她几乎软在他的怀中,靠着他的胸膛支撑。
却始终倔强地不肯闭上眼睛。
两个人好似在亲吻,却又好似在你来我往地对抗。
琼音也看着宴璟昀的眼神一点点变得不再清明,浸染着难言的浊色。
他们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的疯狂,却又都冷眼旁观纵容着自己的疯狂和沉迷。
伦理纲常皆被抛诸脑后。
他们都不是智者,亦不是圣人。
此刻宁愿甘做欲望和情感的俘虏。
含糊的水声在两人之间响起,竟似乎盖过了渐进的轻盈的脚步声。
“娘娘。”
直到映水沉静的声音在凉亭外响起,琼音才如大梦初醒,骤然回神。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御花园,她竟如此糊涂。
她推开宴璟昀不依不饶纠缠不休的舌尖,偏过头去无力瘫软在他的怀里。
如此近的距离,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明显,琼音只感觉自己的鼻腔和口中皆是属于他的侵略意味十足的味道。
琼音的眼神尚有几分涣散,失焦一般虚看着宴璟昀官袍上的暗纹。
眸光渐渐聚焦,琼音平复了一下呼吸,便伸手推开了宴璟昀,自己坐在矮榻上。
此时端坐却是不能了,但好在来的人是映水,也无甚关系。
宴璟昀由着琼音推开自己,他的眼神却未有半刻从她的脸上离开。
她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眼尾映出了云霞,唇瓣也似乎经受了好一番蹂躏折磨,让那张本就明艳娇俏的小脸更添了几分丽色。
她的眼中还残留着水意,先是惊惶,转瞬便瞪向他,拼命示意他离她远些。
宴璟昀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他默不作声地推开,由着她的意,对着她摆出一个恭谨的姿势。
随之便听到琼音故作平静却依旧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稳的声音。
“映水。”
他垂下长睫,对来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他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自己此刻雀跃不已的心跳。
不过只有一个吻而已,却好似抚平了他昔日所有的愤懑与不平。
宴璟昀有些想要嘲笑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可他发觉此时此刻他竟生出不喜悦激动之外的情绪。
整颗心都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
宴璟昀抬眼望向琼音,望见她脸上的红晕。
他看见她那个小宫女替她取来了衣物。
他的视线又落到琼音的只着罗袜的脚上。
他恭敬地对着琼音行了个礼,顺从地背过身去。
宴璟昀望向清澈见底的醉梦池,里面成群的鱼儿嬉戏,偶有一两只跃出水面,带来一片粼粼的霞光。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着袜纳履的声音。
醉梦池,果真醉人。
宴璟昀眼眸中染上笑意。
此刻的他觉得他可以原谅过往的一切。
音音定是有苦衷的,他想。
或是高高在上却冷漠无情的老皇帝的旨意,或是萧家为家族更进一步的逼迫,或是她长姐对她看顾小皇帝的请求,都不是当初音音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够轻易违抗的。
她为皇权,为家族,为亲情做出了情非得已的决定。
一个人孤独地走入了深宫。
宴璟昀甚至为他曾经对音音的冷漠和伤害而生出了悔恨。
他固执地一个人陷在被抛弃的苦痛之中,被无处不在的恨意裹挟,将未得回应的情感尽数化作刀剑相向的利刃。
她该有多痛。
音音本就走在了一条荆棘丛生的坎坷道路上,却只得到了心上人的误解和反对。
宴璟昀只觉灵魂都在颤栗。
是的,他知道了音音是喜欢他的。
就在方才,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音音对他纵容和迎合。
在那场他因为音音的清冷淡漠而恼羞成怒最初只是孤注一掷拼命想要证明她还在意的吻中。
那本是他拿她无可奈何气急败坏之下的冲动行事。
但在吻上去的瞬间便知道这冲动之中包含了多少渴望与奢求。
他对这一刻,几乎求之不得。
他想过她会对他拳打脚踢,会赏他耳光,会让内侍打他板子,会对他厌恶至极。
他做了最坏最坏的打算,可音音却没有。
她沉默又无声地包容了他的所有。
醉梦池的鱼儿在咕噜咕噜吐泡泡,宴璟昀觉得自己心中也好似游进了一只活泼的鱼儿,同样在咕噜咕噜地吐泡泡。
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安静下来,他听到脚尖踩地的声音,料想音音应该已是收拾妥当,才转过身去。
一双眼毫不避讳地落在音音身上。
却没再得到音音的回视。
她一张莹润的小脸如初荷垂露,说不尽的楚楚动人。
却不肯再看他。
宴璟昀有些紧张地握了握身侧的手,他总不好逼得太紧。
音音是女儿家,总归是害羞的。
他今日已经唐突至此,却不能再更进一步了。
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操之过急不可取。
他们来日方长。
而他拥有足够的耐心。
宴璟昀告诫自己。
在认清音音今日许是不会再给他一个正眼的事实后,宴璟昀终于拱手行了一个礼打算告退。
但他又怕音音自此又会重新缩进壳里去,假装今日之事无事发生,不肯再接受他的心意。
便毫不犹豫地在告退之前将此前她未曾回应他的话再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