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桢和包应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望。他们原以为祝灏是一个可塑之才,结果依旧不过是思想保守之辈。
但他们哪里知道,祝灏不仅不保守,所作所为比谁都更激进,单从他计划组建的新式学校来说吧。祝灏将从石达开藏银中拨出了二十万两白银,分别在自己下辖的二十三个县都分别设立了一所全免费的中学,以及在每个府都设立一所综合性大学。
这些学校将采用新式教学内容,课程包括国学、物理、化学、地理、生物学,每名学生还必须从英、德、法、俄中选修一门外语。其师资力量不仅有从沿海地区聘用的新学人才,还通过史密斯的人脉关系,在上海、广州等租界网罗了一批西洋知识分子。
凡是年满十岁的孩童,都可以自愿进入中学的学前班学习两年的基础知识。通过学习新式注音符号认识三千个常用汉字,及学会基本的数学运算。两年后经过严格的考核,升入中学学习三年的科学知识。但如若该学生没有通过考核,校方会为其组织一次补考,再考不过,他们就将失去学习的资格。
虽然两年的时间要学习这么多的知识,无疑是非常繁重的。但祝灏相信,自己为这些孩子提供能吃饱饭的机会,一定能促进他们的积极性。而且,两年学习下来,一个普通的孩子都已经能写会算,脱离了愚昧和麻木,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更强。
当越来越多的父母意识到将孩子送到学校接受教育的好处后,这个社会就已经发生悄然的改变,满清强加给汉人老百姓的桎梏将被彻底敲碎。当然,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长到一代人、两代人,但祝灏并不在乎。
也许这一点儿进步对于现今早已落后的四川,乃至整个中国都是杯水车薪的,但日积月累起来,终将汇聚成推动国家前进的磅礴力量。他也坚信,华夏民族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等的民族,中国人的大脑远比其他民族更聪明。只要找对了方向,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就一定能够迅速缩小与西方的差距。
当然,除了在年轻一代人的知识储备上的动作外,祝灏还对民间商业方面层层加码。他有意通过早已垄断川南几府的顺丰商行、徐家商行、龙家商行等,配合他提出的法令,促进作坊更新先进生产技术。凡是效率低下,品质不合格的作坊主,都被渐渐淹没在这股创新洪流中。
说回来,祝灏深刻地明白一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信仰,自己和丁宝桢他们的最终根本目标上南辕北辙。所以,他可以试图寻求他们的合作,但绝不会去改变他们的思想,这是基于整个国家和民族的立场和观念。
听完祝灏的谏言,一时之间,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各自的心绪如同被秋风吹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直到好半晌过后,丁宝桢才徐徐开口问道:“既然悯济想先兴新学,那不妨细细说一说你的想法,我和静湖亦可从中助你一臂之力。”
于是,祝灏将自己的想法都略微复述了一遍,只是每当说到重点的时候他都会含糊其词。他可不愿丁宝桢他们猜到自己的目的,即便从始至终他都相信丁宝桢是一个清廉刚正、爱民如子的好官员。
丁宝桢皱眉沉思,包应仁也同样沉默不语,他们俩都是沉浮官场多年的老手,对人心的揣测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观察力。能听得出他所走每一步的企图有多大,对百姓对国家的好处。但恰恰正因为如此,以他们如今的地位,朝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们根本办不到。
“哎!悯济,你的锐意进取精神让我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丁宝桢重重叹了口气,他对官场中的种种复杂和棘手问题感到了无力。
但肩上担负的责任和使命很快又让他振作了起来,丁宝桢正了正姿态,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决然:“悯济,不要担心犯错,你放手大胆去做,我和静湖会为你撑腰!”
“是!”祝灏回应得坚定而有力。丁宝桢的鼓励和支持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入祝灏的心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血管中充满了澎湃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