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手捧伤药的男孩无言,随意打听一下,祝灏就找到了刘永福栖身的院子。这是一座只有三间屋子的小院,门口站着身着的两名黑旗军士卒和房顶上插着的七星黑旗预示了这里主人的身份。
门口的两名士卒中,其中有一个是刘永福的贴身卫士,他在北宁时两军出征的壮行现场是见过祝灏的。所以祝灏一过来,他就将他认了出来。
一番通报,祝灏见到了刘永福。此时的刘永福躺在床榻上,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都裹上了白布,而且脸上也有好几处疤痕,显然他受伤可不轻。
刘永福见着他,苦笑着叹了口气:“祝道台,感谢你能来看我。北宁之战的事,我都听人说了,你能硬生生的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打出如此战绩!哎,我半生戎马,自愧不如啊!”
“都是兄弟们用命。”说到这儿,祝灏的脸色变得黯然。出征时的一千二百多名战士,活着的只有四百多,足见伤亡之惨烈。
“咳咳…”
刘永福咳嗽着想要起身,却被祝灏一把给拦住了:“老哥快躺好,早点儿养好伤,还能去杀洋人呢。”
“怕是不行咯!”刘永福哀叹道:“我三千黑旗军,阵亡、走失了大半,是否还能聚齐五百都是未知之数。我这,又手脚具废,能站起来都是万幸,再拿刀…哎!”
祝灏朝无言使了眼色,才继续说道:“这是我军一名老道长配制的金疮药,外敷内服皆可,老哥按时服用尽可痊愈。”
“谢…咦!”刘永福刚想说一句感谢的话,但见无言过来,一时惊讶地只来得及说出一个谢字。
“怎么了?”祝灏见刘永福这个表情,又回身看了看无言,顿时心中有了些疑惑,他对无言说道:“无言,你先出去吧,我和刘提督说点儿事。”
无言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出了门,并顺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待无言离开,刘永福这才低声问道:“祝道台,你可知这个孩子的身份?”
祝灏摇了摇头,安南人姓阮的实在太多,最近打仗又没时间去调查,所以他对这孩子的身世一点儿也不了解。但是刘永福特别提起,不免让他有了一些猜测,但对此还并不能十分肯定。
刘永福盯着祝灏眼睛看,发现他并没有隐瞒,这才小声道:“这孩子叫阮福膺烔,是嗣德唯一的儿子。”
“嗣德的儿子?”祝灏大吃一惊,心说自己怎么随便在路上都能捡到宝,一国国王的唯一儿子,那不就是王世子吗?但随即又摇头否认道:“嗣德哪里来的儿子,他要是嗣德的儿子,那河内龙椅上坐着的可就是他了,怎么可能让我在路上捡到。”
刘永福嘿嘿笑了笑:“祝道台你有所不知,嗣德虽然小时候得过天花,导致他那些妃子都很难怀上孩子,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阮福膺烔的母亲并不是他的那一百多个妃子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普通商人家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怀上并生下孩子的。”
“啊?”听到这样狗血的故事,祝灏感觉脑子都要宕机了,可这里面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于是他问道:“既然生下了孩子,为什么不封他母亲为妃子,还任由他流落民间?”
刘永福突然反问道:“若是你几十年都没孩子,突然有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会信吗?”
见祝灏一脸严肃,刘永福才解释道:“正是因为如此,这孩子的母亲才会被处死,但孩子却被留了下来,还一直养在宫中,只是一直秘而不宣而已。”
“原来是这样!”祝灏一点就透,是个男人都怕自己头上带绿帽子,日本男人除外。所以,即便那个女人给嗣德生了孩子,他也不敢认,不敢公开,生怕老百姓都骂他绿毛龟,成为全天下的笑话,自然,王位也不会传给他,而是传给过继来的养子。
刘永福见到祝灏已经完全明白,接着问道:“祝道台,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说话的同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
“什么怎么处理?”祝灏此时脑子里还有些懵,这么个小王子拿手里又不能变现,还不如就把他当作无言,给自己当作一个长随不是更好吗?
刘永福白了祝灏一眼:“阮福膺烔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但很多安南高官却是知道的,如果我们能利用好他,以后在安南和法国人较量起来,胜负还犹未可知呢。”
“别!”祝灏赶紧制止道:“明人不说暗话,不管你信不信,安南是丢定了,所以就不用再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