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没有一丝中原人的含蓄,把“分赃”的内容就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即使是一向简单直接的西域人,也觉得有些不适应。
所有人都会对自己的掠夺和侵略做出一定程度的美化,比如替天行道之类的,而中原人尤其更甚,安王的这种行为,会让西域人感觉他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在信口开河。
“不知中原准备何时开战,又将以什么名义开战?”
安王对老丞相的诸多问题有些不满,面露不耐烦之色:“这次将你们聚集起来,并不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通知一下你们西域而已,北庭人不守规矩,屡屡侵犯中原边境,这些年来愈发频繁,百姓早就怨声载道,所以两个月后,中原先锋军会向草原进军,西域也有两个月的时间组成联军,但是,无论西域的决定如何,都不会影响中原与草原的一战,不过我要提醒你们,陛下记恩,也记仇,是对朋友伸出援手,还是决定冷眼旁观,也由你们自己选择。”
老丞相面色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安王制止了:“丞相无须多言,话已至此我想大家应该也都明白了,接下来请大家享用宴会和美酒。”
话音刚落,成群结队的仆人和侍女又重新回到房间内,并且手中都拿着各种各样的食物与美酒,正如安王所说,宴会开始了。
场下众人举杯共敬安王,随后安王在欣赏舞女跳了一支舞后,便带着左观湖和李尝浅离开了。
三人朝楼上走去,李尝浅不是很清楚安王为什么要让他参加这场宴会,而且还让自己成为座上宾,放在和左观湖相同的位置。
但他清楚的是安王必定在虚张声势,北庭虽然不再强盛,也肯定没有他口中描述的如此孱弱不堪,中原虽日益昌盛,但贸然出兵北庭也必定会伤筋动骨。
李尝浅被安王带到了来幻楼三楼的一个房间内,房间格局与客房类似,装饰古朴大方,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你觉得西域会凑出联军吗?”安王向李尝浅问道。
“我认为西域会。”
中原若与北庭开战,必定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但如果有西域助力,不仅可以减少损失,也可保证万无一失,李尝浅觉得安王故意将北庭说的唾手可得,目的就是为了让西域放心出兵。
“不知左先生想法如何?”安王又问向左观湖。
“我看未必,西域人虽然贪婪却更加谨慎,他们会出兵但不会准时集结好军队,要我说,他们会故意拖延一段时间,却又不能拖太久,如果中原军队真的势如破竹,那么他们就捞不到好处了,所以我认为他们八成会在中原和北庭打第一仗时的间隙出兵,这样对他们来说才算不早不晚。”
左观湖了解西域,知道背叛和出尔反尔在那里都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李尝浅不懂战争更不懂西域,但他听完左观湖的话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人人都会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各怀心思才是正常的。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至于结果如何,两个月后就会见分晓了,相对于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考虑的怎样了?李尝浅。”
“如果安王能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用,我会现在就做出决定。”
安王面带微笑,完全没有刚刚面对西域人时的不耐烦,他似乎完全不介意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花费更多时间。
“皇帝要杀的人,就是对我有用的人,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皇帝杀了很多人,将来还会继续杀人。”
“所以这就是我和皇帝的不同了,我没有他的能耐,他如果杀的太快,我可能一个人都找不回来。即使像你这样侥幸逃生的,也会对我心存怀疑,并不会轻易相信从而归我所用,不是吗?”
“安王说过要重新夺回皇位,但如今却又要联合西域出兵讨伐北庭,而且还将我在宴会上安排在和左先生一致的心腹位置,又是何意?”这是李尝浅最不解的,他不知道安王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这些等你做出决定,我自然会告诉你,万阳城太吵闹,我明日就会返回武威城,你还有一晚的时间考虑,今晚你就睡这里吧,也省的跑来跑去了,是跟我一起去武威城,还是另有打算,明天告诉我就好。”安王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不,我今晚要回去。”
安王面色不变,倒是左观湖的表情有些僵硬,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不讲规矩。
“明天我会来找你,一起出发。”
听到李尝浅说完后半句,左观湖才缓和下来,安王都已经如此让步,若是李尝浅再不妥协,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在李尝浅回去的路上,凌霁和钟北曦终于现身了。
“你决定与安王结盟了吗?”凌霁依然毫不客气。
“是的,我们有相同的目标。”
“一点也不相同,安王要的是权势,你要的是复仇,哪里一样?”凌霁语气有些不悦,李尝浅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她了。
“呃...但是我们都想要皇帝的命,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凌霁只是冷冷的看着李尝浅,没有再说话,李尝浅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钟北曦。
“嘿嘿,别怪她,她输了和方先生的赌约,方先生认为你会同意和安王结盟,而凌霁则认为你不会。”
原来这才是原因。
“哦?方先生也知道了吗?为什么凌霁觉得我不会与安王结盟?”
“方先生知道安王一定会找上你,安王是个隐忍且目标明确的人,但正是因为他隐藏极深,方先生才没有选择与他结盟,因为当一个人长久不再以真面目示人,你可能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判断真假,从他身上能得到的有用信息也太少了,你永远无法获得主动权,这也是方先生想让我跟你说的。”
李尝浅低头沉思,安王确实如方墨所言,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豪爽与耐心,即使自己独闯来幻楼,他也没有发怒,还放了自己一命,似乎对自己完全没有杀心。
但同时安王又在西域人面前表现的威严暴躁,不留一丝情面,其实这样差别的对待已经让李尝浅慢慢放松了警惕,不由得增加了对安王的好感。
没等李尝浅想完,凌霁又开口说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傻子,你以为安王对你掏心掏肺,一见面就告诉你要重夺皇位是坦诚的表现?你也不想想,这里再偏也是皇帝的地盘,安王敢到处说重夺皇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皇帝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
李尝浅一惊:“你的意思是?难道皇帝知道安王的计划?不对......你是说这就是安王和皇帝演的一出戏?”
“看来你还不算蠢的没救。”
“不过即使真是这样,皇帝如果执意取我性命,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不管怎么说,安王目前给我带来的庇护是真实的。”李尝浅有些无奈,现在自己确实走投无路了,向安王效忠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方先生尊重你的选择,他只想让我们来提醒你,做出选择之前,你是否已经考虑清楚。”
钟北曦没有给李尝浅回答的时间:“不必告诉我们,问你自己就好,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希望日后还能相遇,那么,再见了。”
李尝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方墨不信任安王,他也不会让凌霁和钟北曦因为自己而遭受这种无法预料的风险。
少年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从此时开始,他已经没有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