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
这是作为一个谋士的基本能力,但左观湖知道,想要对方相信自己的“两可之说”,凭借的可不单单只是一张嘴。
左观湖这次孤身前往西域,只能低调行事,他和莫远山的关系不错,若逢乱世,他相信莫远山有成为一方枭雄的潜质,但是此次途径琉璃城并未做过多的停留,因为局势紧迫,他没有时间了。
西域之所以总是如此混乱,除了中原和草原的影响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西域小国的林立。
利益是连接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纽带,但是当面对关于利益的选择日趋频繁时,那么交情本身也就成为了利益考量的一部分,所以利益的多少自然而然也就决定了交情的深浅。
西域人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生长和生活的,他们习惯了陷害与背叛,觉得自己被骗只是因为对方更聪明,所以即使被骗也无从埋怨。
左观湖曾在西域游历多年,所以也称得上对西域足够了解,由于没有足够的军队,这里王室和贵族的地位与中原相去甚远,常常有吃不饱饭的王子和衣不蔽体的宫女。
西域诸国真正的力量往往掌握在大臣和商人的手中,他们绞尽脑汁,世代经营,终于架空了王室的权力,但威胁还远未消失,邻国的虎视眈眈提醒着他们彼此都不能掉以轻心。
作为当时中原朝廷的代言人,左观湖在西域积攒了不少威望,他的出现倒是也间接的让西域诸国维持了多年表面上的友好,而左观湖更多依仗的是安王乃至中原皇帝的名头。
如今重返西域,却不是为了摘得果实,左观湖有些懊恼,他决定先要弄清楚谁是自己的敌人。
“丞相别来无恙。”左观湖的第一站是小宛国。
“老臣未能及时远迎,还请观湖先生恕罪。”被称为丞相的老者,正是当时在万阳城来幻楼内,代表西域诸国与安王对话之人。
“无妨,我们长话短说,谁是幕后之人。”左观湖开门见山。
“先生这是何意?”
“丞相何须装傻?中原和草原尚未开战,西域就组成联军,使北庭军队腹背受敌,让草原人先发制人的计划落空,效率可够高的,真可谓是大功一件。”
“此事不正是安王的意思吗?没有人比先生更了解西域了,西域人贪婪,自然想获得更多的赏赐,提前做出选择百利而无一害。”老丞相的回答自然在左观湖的意料之中。
“呵呵,你的意思是你们当天一回去就开始准备集结联军了吗?”
“天子有命,当臣子的不敢懈怠。”丞相拿出皇帝做挡箭牌。
左观湖笑了笑,他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小宛国丞相的宅邸:“你有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为何非要再亲手扔出去呢?”说完之后,左观湖直接作势要走。
老丞相赶忙快步赶上左观湖拦住了他:“观湖先生这又是何意啊?恕老臣不明白,怎么西域积极配合出兵,反倒成了坏事?”
“你们可以聪明,但别把陛下当傻子,西域人是什么尿性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让安王给你们传话,原本也只是想你们到时候能不添乱就行了,但如今倒好,安王振臂一挥就能随时调遣整个西域,你们将安王置于何地?陛下又会怎样想安王?就算陛下知道了这并不是安王的‘功劳’,那你西域诸国又是何时变成铁板一块的?你觉得陛下还会安心和北庭开战吗?只怕西域会趁着战时空虚,攻入中原腹地吧,你说呢?”
左观湖出口毫不客气,说出的话也是虚虚实实,他抛出一个接一个问题,同时脚步却没停下,并不打算留给小宛国丞相多少思考的时间。
“观湖先生,这一定是误会,西域别国态度如何我不敢保证,但我小宛国绝无二心啊!”老丞相显得十分焦急,情急之下伸出胳膊拦住了左观湖。
左观湖知道老丞相上钩了,推诿责任和撇清关系永远是西域人最擅长的手段,这还没到哪呢,老丞相就急着和其他国家划清界限了。
“跟我说没用,到时候跟陛下说去吧。”
“您先等等啊观湖先生,怕是到陛下跟前那就晚了啊,老臣请您给指条明路吧。”老丞相不想自己的好日子那么快就结束。
“走不走明路在于你自己,无需他人指点,你记住,混乱的西域,才是好的西域,如果你还想继续过安生日子,那就实话实说。”左观湖终于停下了脚步,老丞相也松了口气。
犹豫再三,小宛国丞相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说。”
琉璃城的夜依旧灯火通明,它的热闹相对于万阳城来说更加狂野,任何新奇和引人注目之事都无法停留在记忆中超过一天,因为第二天就会遇到更加新奇之事。
黑夜中的三人跟这座城相比显得有些违和,或者说这片废墟能在城中存在才是真的格格不入。
方墨闻着空气中烧焦的气味,他能想象之前的火势究竟有多大,已经许多年没有踏足西域了,这里还是老样子,严格来说,琉璃城算是他第二个家。
太平教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劫胜曾说等方墨进城时,自然会有人找上来,但整整一天了,方墨并没有遇到劫胜口中的人。
方墨摇了摇头,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西域人比中原人更难说服,中原的江湖人尚且还能讲讲规矩,但西域的江湖人却个个规矩不同,没有时间了,他需要马上行动。
“凌霁,你去找太平教的踪迹;钟北曦,你去找李尝浅的下落。”
“那个,方先生,可以杀人吗?”少年微笑着问道,长发在晚风中被吹的有些凌乱,一旁的少女也没有动身,她同样在等待方墨的回答。
“当然,这是西域,别客气。”方墨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