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金的牡丹花纹,闯进苏玉昭眼里,连带着她的眸底,仿佛都染上一抹血红。
苏玉昭抬起头来,对上顾氏居高临下的视线。
“你的袖炉,你的冰水,可以说是意外,但冰水里化开的桃花味道,还能再是意外吗?”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沉重的威压,朝着苏玉昭袭来。
她眼神闪了闪,抿了抿嘴唇,用平静地语调说:“桃花胭脂膏,是我在林家时,亲自采桃花制作而成。”
“那你为何将它化在冰水里?说!”顾氏严声逼问。
苏玉昭脸色依然平静,语调毫无波澜地叙述,道:“我这两日,总觉胸口发闷,闻着桃花清香,会觉得舒服些......”
“还敢撒谎!”听到这解释,顾氏顿时厉喝一声,打断对面的话,“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难道次次都是意外?”
“二姑娘,不如你来说说,你是从何处得知,玉珠和阿仪她们,不能接触桃花的事,嗯?”
她的声音放缓,细听之下,却能发现,里面暗藏的杀机。
苏玉昭眨眨眼睛,一脸的茫然和无辜,“有这件事吗?我不知道啊!”
“再说......”她拧眉垂下头来,手指搅着裙摆,小声地嘟囔道:“这明明就是一次意外,怎的就成次次了?”
说到‘一次’时,她语调明显咬重。
顾氏呼吸一滞,几乎是咬着牙齿道:“还想狡辩!我看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最后一句话,里面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明知玉珠,最是受不得激,你故意吓唬她,就是为让她有样学样,你想将化着桃花的冰水,泼到玉珠和阿仪她们身上,却又不想担责挨训,就故意激怒玉珠,好将错推到她身上。”
顾氏把苏玉昭的算计,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最后直视苏玉昭眼睛,咬牙切齿道:
“二姑娘,你说,我说的可对?”
苏玉昭不躲不避,撞上对面森然的目光,只觉得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数不清的厌恶。
她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从容不迫,淡定地说道:“佛家有经云:心有所想,目有所见,我觉得很是有一番道理。”
顾氏藏在袖里的拳头,捏得死紧,脸上一阵青一阵黑。
沈氏心里啧啧两声,捏着绣帕摁着嘴角,遮住唇边浅浅的笑意。
哎呀呀,她这位大嫂啊,可真是遇到对手了。
她们这位二姑娘,可不像是她,时时退让,人家有底气着呢。
苏玉仪轻轻咬唇,替母亲打起圆场:“母亲她不过是提出合理猜测......”
苏玉昭一个眼刀斜过去:“推亲妹妹挡灾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话!”
此言一出,苏玉仪的眼眸,染上一抹水色,脸上青白交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我没有......”她慌乱地想要否认,眼眸泅湿薄红,可怜又无助。
“呵!没有?”苏玉昭冷笑,“都说苏家大姑娘,温婉娴静,端庄大气,善良可亲,现在看来嘛,啧啧!”
她明明没说什么不好的词,却硬是让苏玉仪,脸唰的一下红到耳尖,又极快地变得煞白,身体摇摇欲坠,苍白的嘴唇颤抖,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这时候的苏玉仪,虽有很多小心思,但到底还是小姑娘,并未像后世时,深谙内帷手段,心机深沉,心狠手辣,脸厚心黑,寻常很难让人察觉出她的心思。
“好了!”老夫人沉声开口,“没有证据的话,不要张口就来,你们是亲姐妹,不是仇人!”
这属实就是拉偏架了,苏玉昭心里呵呵两声。
有机灵的奴婢,当即附和道:“奴婢们并没看见,大姑娘有推四姑娘。”
“是是是,奴婢们也都没有看见。”
有苏玉珠的婢女说:“是二姑娘看错了,袖炉砸过来时,我们姑娘是想帮大姑娘来着。”
好家伙,看着四周的奴婢,气也不带喘的,睁眼说起瞎话来,苏玉昭直呼好家伙。
明明是苏玉仪,心性凉薄,自私自利,被这些丫鬟一阵瞎说,倒成是一桩姐妹情深的佳话。
“既是看错,以后就不要再提。”很明显,这话是对苏玉昭说的。
“母亲说的是。”顾氏点头,暗含深意的眼神,落到苏玉昭身上,“咱们府中奴婢,自来忠厚听话,若无居心不良,包藏祸心的人,在里面挑拨离间,想来也不会传出闲话。”
这算得上是敲打了,或者说是威胁,也不是不能行。
苏玉昭眉眼淡漠道:“都说是我看错,那清者自清,你们怕什么呢?”
刚松一口气的苏玉仪,听见苏玉昭这话,一颗心瞬间再次绷紧,两只手搅在一起来回掰。
突然,她目光一顿,落到手背上面,只见白皙的肌肤上,冒出一颗颗细密的红疹,是她拽着小妹时,被溅出来的冰水,落到手背上而引起的。
她和妹妹一样,不能接触桃花,据说是随了她们的曾外祖母。
先前太过紧张,满心都是如何洗脱,自己推妹妹出来的事,并未察觉手背异样,此时甫一觉出,一股钻心的痒意,顿时席卷而来。
她握住手腕闷哼一声,清瘦的身子一晃,双眼一闭朝地上倒去。
“姑娘!”
紧靠苏玉仪跪着的缴玉,最先察觉异样,惊慌地喊起来。
“阿仪!”
顾氏脸色一白,眉眼充满惊慌,疾步朝着那边行去,一把将人揽进怀中,注意到女儿泛红的手背,当即面色一变,嗓音陡然尖利:“快去请郎中来!阿仪,阿仪!”
缴玉唯唯应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老夫人也站起身来:“快快快,快把阿仪搀到床上去。”
房中的奴婢,瞬间都忙碌起来,叫人的叫人,端水的端水......苏玉仪被搀进里间,顾氏跟了进去,老夫人不放心,也跟着进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苏玉昭的身边,就变得空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