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布局,与逍遥院很像,卧室是由两间打通的,摆着书桌,坐榻,椅子,翘头案,文房书柜......除此之外,对面的楠木架子上,还搁着一柄长剑,并一把红缨枪。
苏玉昭的目光,在红缨枪上停顿两息,似是想要说点什么,又见二哥苦闷着脸,到底咽下口中的劝诫,转而道:“二哥,我今日见舅姥爷,觉得他挺好的,等再有时间,咱们一道过去吧?”
苏景言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二妹你有心,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想起秦家来。”
“外祖母远在淮阳,又记挂着秦家,我们身为晚辈,合该替她去见一见的。”苏玉昭说得很慢,语调不疾不徐,“说起来,咱们身上,也流着秦家的血呢。”
“再则,不管如何,秦家和我们,都是实打实的亲戚,可不是那些外八路能比的。”
“那好吧,等你要去的时候,你让人来给我说。”苏景言答应下来。
苏玉昭脸上露出点点笑意,“好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再临时反悔。”
“我是反悔的人吗?”苏景言挑眉,一张俊朗飞扬,“别说是四马,就是八匹马来,也别想追上我。”
苏玉昭捂唇轻笑,这一说一笑间,同母的兄妹二人,总算少了一分生疏,多出一分亲近。
难得气氛和谐,苏玉昭也不愿意,说些不讨喜的话,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着秦家回忆起往昔,尤其是母亲还在时,每回带着二哥到林家来看望她的事。
两人的嘴角,都挂着温柔的笑,看的拾珠眼眶一涩,又替她们姑娘高兴。
一道烛芯爆破声,在其乐融融的房里响起,苏玉昭看了眼窗外,时辰已经不早,再不回去就过了,嘱托二哥好好养伤,她明日再过来,陪着他抄写律法,就带着拾珠回去了。
一脚刚跨过院门,就与款款而来的苏玉仪,冷不丁打了个照脸。
苏玉仪一袭素白对襟齐腰襦裙,许是在将要入睡前,匆匆往这面来,墨如绸缎的发丝,柔顺地披在身后,只在上半部分,挽了一点发髻,簪着两三只珍珠簪钗,显得清冷而仙气飘飘。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急着开口,夜风拂过裙摆,卷起层叠波浪,有些微凉。
“二妹妹......”
“呵!”苏玉昭冷笑一声,径直自苏玉仪身旁行过,余光都没给对方半点。
缴玉重重跺脚,不满地说:“姑娘,您看她!”说着,狠狠瞪了眼苏玉昭离开的背影。
苏玉仪眸光微凉,面上依然温柔,轻声说:“罢了,二妹心情不好,想来也不是有意的。”
“姑娘,您就是太好性,奴婢看二姑娘啊,就是瞧准您这一点呢。”缴玉替她们姑娘抱不平。
苏玉仪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抬脚进入栖迟院。
房间里,苏景言正昏昏欲睡,恍恍惚惚间,感觉似乎是有人,挨着床沿坐下来,他一下子就惊醒了,紧接着就看见,阿仪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二哥,是出什么事了?我听丫鬟说,你被人抬着回来,就一刻也不停地,过来看一看你。”
见她悬泪欲泣,苏景言一慌,忙撑着做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阿仪别哭,我没事,真的,你看我,一顿吃一只牛,都不带打嗝的。”
他这话说的搞怪,苏玉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眼泪还挂在羽睫上,颤颤巍巍的,欲坠不坠,看得人心生怜惜,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
苏玉仪捻着绣帕,轻轻擦拭二哥脸颊上沾着的灰尘,见他满脸都是伤,轻轻抱怨道:“到底是谁,下手没个轻重,二哥,你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阿仪你就别担心了。”苏景言一副这都是小意思的模样。
苏玉仪见状,指腹在他脸上一按,苏景言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一阵龇牙咧嘴。
“嘶!疼疼疼,好阿仪,我错了,不该骗你的,快饶我一回吧。”他做出求饶的动作。
苏玉仪轻轻一哼,嗔着他道:“让你嘴硬,知道疼了吧?”
苏景言咧嘴,嘿嘿一笑。
“早知道,你就该随我们,一道去诗会的,也免得受这皮肉之苦。”说着,苏玉仪轻抬玉手,葱白的指尖,抚过鬓间镶嵌玉花的珠簪,眸光柔情脉脉。
苏景言听得连连摇头,“还是别了,比起去诗会,我宁愿被打一顿。”
吟诗作对,真不是他能行的,他是真不明白他们,为何对着一朵花,都能挤出两滴泪,飞过的一只鸟,又体现他们郁郁不得志的苦闷,遥望着落日,又是凄凉失落。
换成是他,他只可能想着,这鸟要是椒盐味,一定能很好吃,看见镶着金边的落日,他也只会觉得:哇,好大,好圆,好一只流心的蛋黄啊!
且为着一个字,就能争论半日,这份毅力,他是真的不行啊。
“二哥!”苏玉仪娇嗔一声,“你也别总想着出去玩,还是要以读书为重的。”
一听这话,苏景言一个头两个大,“你就放过我吧,读书,我真不行啊,我头晕,想吐。”
“可是二叔那里......”苏玉仪看着他,状似无意地劝道,“我也知道,二哥你的难处,你便是不愿学,也得做出样子来,至少二叔瞧见,能对你脸色好看些。”
苏景言摸了摸火辣辣的后背,闷闷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见他心里明白,苏玉仪就没在多言,好奇地问他:“对了二哥,你还没告诉你,你这是怎么了呢?”
苏景言一顿,眼睛悄悄看去,试探地问:“阿仪,你认识董小六吗?”
苏玉仪摇头,照实说:“我并不认识,是他打你的吗?”
苏景言提起的心落下,脸上露出笑容来,太好了,阿仪不知道,他这脸,总算是保住了。
“咳咳,也没什么,就是和董小六,闹了一点矛盾。”他一本正经地说。
苏玉仪狐疑地看他,总觉的里面实情,不是他说的这样。
未免露馅,苏景言捂着脑袋,做出困倦地模样,“阿仪,时辰不早,你先回去吧,等我养好伤,再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那好吧,二哥你好好......咦!”
苏玉仪话音一顿,瞥见枕边的瓷瓶,拿到手里细看,问他:“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