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霜站在祠堂中央,身形单薄如春日拂柳。
素白的裙摆染上渐变的泥泞,脖间与唇角的鲜血滴落在湿衣上,晕开一朵朵旖旎的海棠花。
绝美的容颜带着病色,冷汗一滴滴从毛孔里渗出,在全身痛到麻木的痛苦之下,精致的唇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
望着角落蜷缩成一团的女主,陆凝霜心情美妙的哼着小曲,如落叶一般飘进大雨之中。
“深深的海面
铺满了月光
冷冷的海风
你推我去何方
我屏住了呼吸
却找不到证据
来证明你也对我动过心……”
陆凝霜很喜欢这首歌,正如其中描绘的那般——
她的一生都像是被封印在深海里,透过倾洒下来的月光,观察着外边形形色色的人和风景。
无人可以抵达深海与她接触,无人可以走进她的内心。
哪怕是陪伴她长达十年的陆谨。
她独自待在海底世界偏安一隅,笑看众生芸芸。
如今,女主陆映雪是她嘲弄的对象。
多好的机会啊,只需稍稍动手就能将她这个仇人除而后快,哪知重生回来的女主如此妇人之仁。
仅仅因为她几句看似束手就擒的话而心慈手软,竟看不出那正是她猜测的以退为进。
她笑陆映雪心不够狠是真心的。
放她从祠堂离开只有一个结果,陆映雪会为此付出代价。
生死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迈下祠堂大门前最后一步台阶,陆凝霜抬头望着黑沉沉的苍穹。
她松开了撑伞的手,仰起受伤的脖颈,冰冷的雨滴不由分说的砸在脸上和伤口上。
冷到极致是热,痛到麻木是痒。
她颤动着睫毛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细细品尝着这份折磨。
这次和女主的博弈,是她大获全胜。
“我从此不敢再提起
那些关于我们的回忆……”
压抑又孤寂的歌曲化作空灵的语调被少女哼出。
她肆意的张开双臂,大雨里的一切声音都成了她的伴奏。
“二小姐,你在做什么?”
意外出现在附近的陆家侍卫,看到被全府上下捧在掌心的二小姐,淋雨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冲了过来。
他迅速捡起落在地上的伞,贴心的撑过少女的头顶,剑眉紧蹙神色凝重的问:
“二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您的丫鬟呢?”
有些清冷的低沉嗓音伴着雨声传入耳中。
沉溺于自我世界的陆凝霜掀开了眼皮,将多管闲事的家伙模样收入眼底。
男人身高八尺有余,黑色制服紧贴身形,勾勒出单薄的肩膀和细瘦的腰肢,以及修长笔直的双腿。
就像清寒的墨竹。
最让陆凝霜诧异的是他的容颜,眉骨高耸,鼻梁挺立,线条如刀削斧凿。
光这里已经够了。
“陆,谨?”
陆凝霜用力的从唇间挤出两个字,声线微微颤抖。
说不上是爱是恨,亦或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男人将伞倾向她,整个人都暴露在雨里。
听到她的呼喊,眼里闪过黯然。
他抿唇,解释道:
“二小姐,属下不叫陆谨。”
顿了顿又说,“属下叫……陆言。”
你亲自取的名字。
陆凝霜仔细打量着面前人。
陆谨如谦谦君子优雅矜贵,深邃的眼眸总是含笑,浑身流露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而眼前这个男人,身材略显单薄,有着沉默寡言的忠厚,黑眸灿若星辰,看起来有点儿呆。
完全不是那只精明的狐狸。
“还真不是啊……”
陆凝霜怅然喃喃,她以为那家伙心怀愧疚陪她一起来了。
不过陆谨要真心怀愧疚,那就不是他了。
他们是同类人,他此刻只会兴致勃勃的摇着酒杯,透过集团顶层的落地窗俯瞰夜色下的商业帝国。
或许会在感到孤独时,惋惜一声:
“我可怜的大小姐,不知你在底下过得好吗?”
陆言被她的失望刺了一下,闷声道:
“二小姐,属下送您回去。”
陆凝霜不是个能受人管制的,闻言噙着玩味的笑捏住男人的下颌。
他躲了一下,没躲过。
“二小姐!”男人沉着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属下这就送您回去!”
陆凝霜是一个疯子,她可以为了活命不择手段,也能为了一时乐趣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因,活着枯燥且痛苦。
明明身体疼到麻木,四肢如灌铅一样沉重,脑子快被烧成浆糊,她却将全身重量挂到男人身上饶有兴致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她当然听到他叫陆言,还知道是原主幼时善心大发救回来的乞儿,未来男主身边又一员大将。
温香软玉入怀,陆言瞬间绷紧了身体,对上少女迷离的双眼,他放低声音重复道:
“我叫陆言。”
他紧紧盯着少女的脸庞,带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期待。
陆凝霜恍然大悟的笑起来,伴随着阵阵咳嗽贬低道:
“陆言?那不是本小姐当年捡回来的小乞丐么,咳咳,哈哈,本小姐不是说了不允许你出现在我的面前么?”
陆言垂眸,嗓音艰涩的应是。
他还记得当初是因为自己太过沉闷,她嫌自己无趣才将他赶走的。
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他一直将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
即便生活在同一座府邸,这么多年也未曾在她面前出现过。
这一次是偶然。
“属下先将您送回去。”
陆言将人背了起来,分出一只手撑着伞。
他真的有些瘦,后背不够宽阔,走路时一言不发,安静得很。
可以想象在陆府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尤其是在陆家二小姐讨厌他的那番话下。
陆凝霜趴在他肩膀忽然出声:
“既然是我捡回来的,那你当我的狗怎么样?”
他真的很像一条中华田园犬。
作为反派,怎么可能放任主角团发展起来呢?
“陆言,我让你当我的狗。”
尊贵的陆家二小姐,再次强调了一遍。
在陆凝霜昏迷前,男人才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