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映雪侧坐在床沿,望着被白茧包裹的少女很久。
不知道是心里安慰还是双生子的感应,每当坐到陆凝霜身边,她的心都会变得平静。
“小霜你知道,外边都闹翻天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姐应付得来。
你之前熬了那么多天,现在趁着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家里一切平安,无需惦念。
还有,你没生病,你的头发也没问题,如果你担心别人异样眼光的话,我已经派人去制作改变颜色的药水了。
但我想,你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怎么可能在意世人的眼光?
况且,你被文坛各种推崇,走出去人家只会把你当成爱人离世,一夜白发的深情人。
也许还会想,不知道陆大家会写出多么感人肺腑的诗篇……”
陆映雪的权力加上秦家的财力共同作用,如今晋阳范围内,世人对陆凝霜的评价一面倒。
都是支持的呼声。
至于那些阴暗的,别有居心的谣言,都被镇压于浪潮之下,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来。
离开前,陆映雪对要不要去除蛊虫的问题,一锤定音。
“你们只需要保证小霜的安全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
时间匆匆,晋阳刚刚解封。
成堆的尸体被陆慎手底下的人拉去城西的荒山上焚烧,山坳里挖出了好几个大坑,半月以来黑烟滚滚。
萧楚然一行大部分已经回来了,但是参军谢玉成暂领泉州府尹之位,负责泉州的管理和发展。
费启光领三万大军留下,协助谢玉成维护泉州秩序。
萧楚然一回府就有人状告陆映雪心怀叵测、排除异己。
状告陆映雪的人还是跟了他二十来年的仆从,玄冥玄庚等人都尊其一声“江伯”。
被陆映雪清理的人里,就有江伯的儿子一家。
“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稍等一下,还有两份文书就批完了。
王爷要是想在我这儿坐会儿呢,陆行,把那些证据都呈给王爷看看,看看那些人是如何欺压百姓、里通外敌的。”
陆映雪头也没抬,捏着朱笔眉头紧锁的批阅着渠县发来的急报。
近日渠县大雨夹杂着冰雹落下,损坏百姓房屋倒是其一,给运河排除炸药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陆映雪下了死命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在今年入冬以前将隐患排除!
萧楚然坐在窗下的紫檀木描金椅上,随手翻了翻托盘里那一堆罪证,转头静静的看着伏案工作的女人。
书案很宽大,但桌面几乎被文书、信件、图纸、书籍等各种杂物淹没,他只能隐约看到她用来挽发的银镀金镶翠花卉纹簪。
绿中带点儿粉,莫名的有生命力。
萧楚然不得不承认,在政务方面陆映雪有得天独厚的本事,能听得进谏言,能挨得了骂,也能笑眯眯的将反对她的人说服。
曾经她一直使用怀柔之策,与他这个看不顺眼就杀的王爷相比,她简直是众人眼里的神仙上官。
怎么突然之间手段变得狠辣了呢?
萧楚然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深想。
等陆映雪处理完桌面的公务捶打着酸软的肩膀时,他走上去给她捏着肩,直接问: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又这么急?”
江伯说,陆映雪打算架空他,谋夺那个位置。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皇位是个香饽饽,但他从小便深受其害,对皇位充满了厌恶。
他走到今天,不是因为他想夺,而是被大势裹挟不得不前行。
被裹挟却无法挣脱的理由很简单,他想活。
活命,是乱世里很珍贵的梦想。
陆映雪通过砚台里的墨,审视着身后的男人。
“那些人的罪状,可谓罄竹难书,难不成看了他们的罪状,王爷还想责问我?”
人心隔肚皮,有些事,不能说。
爱情是爱情,事业是事业,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感情和工作,是要分开的。
“映雪,你不信我?”
感受到陆映雪的隐瞒,萧楚然的心涩得厉害,当初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时,就将手下势力交给她了。
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那么多。
她竟然还是不信任他?
“王爷,你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还要去探望我妹妹。”
陆映雪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干脆转移了话题。
“好吧,你也注意休息。”
萧楚然苦笑一下,步伐沉重的往外走去。
……
天色一直灰蒙蒙的,时不时刮起两阵风,拂过的角度很清奇,总喜欢从敞开的缝隙往里钻。
害得在室外的人们揉揉小腿后,又紧了衣领,抱着双臂匆匆前行。
白茧外的光芒终于淡了下去,一刻钟以后,白茧也逐渐消融、脱落。
纤细嫩白的指尖轻微勾动,接着整只手都动了起来,一会儿过后,沉睡多日的少女睁开眼眸。
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成了黑色瞳仁周围那一圈细窄的金边。
衬得整个人妖异又神性。
她双手撑在身侧,起身坐了起来,慢慢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无需刻意倾听,沉香院甚至整个陆府的情况都被她掌握了。
“小冰?”
她伸出食指,一只金粉色的半透明甲虫,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指尖。
小冰的进化,改变的不止是颜色还有外形,曾经一对翅膀披在后背上,很容易被折断。
如今都藏在流溢着金光的甲壳下,敲击有金属声。
视觉上很像阳光照射繁茂树冠撒下的光斑,随着风吹而摇晃,有流动感。
两只螯足更是了不得,粉足加金毛,像桃粉色的水晶冻洒满了金箔,又少女又贵气。
陆凝霜手指轻轻一甩,小冰变成胸针落在玉色绣金丝菊云锦抹胸系带下方一指处。
她光着脚衣袂飘飞的往外走去,见到进门的季汝阳,搂过脖子压下身高,噙着笑在他眉心吻了一下。
“二小姐您醒了?”
回应他的只有少女飘飞如云雾的裙摆。
陆言在花园除草,陆凝霜路过时挠了他下巴,惊得他险些把花骨朵儿掐了。
“二小姐,您去哪儿?”
“好狗!”
陆映雪夸了一声,又摸起了茯苓的脑袋。